第54章 二分法

两个小时后。

深潜号被拖到附近的一颗未知星球旁边。从深空中看过去，那颗星球的表面微微发亮，银蓝色的气流轻轻旋转，如同摇篮中甜睡静谧的婴儿。

美丽的东西往往充满危机，胡玉梨和杨潜没有说话，选择静观其变。

一个小时后，深潜号平稳落地。

砰的一声，深潜号的舱门从外面被打开。

杨潜一边盯着控制台，一边接收星球上的信息。一个满脸花纹的陌生男人走到深潜号的门边，利用自身的辐射打开了深潜号的舱门，随后朝着特定的方向离开。

星球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还有九个稀奇古怪的人类，包括这个男人在内一共九个人。

仅从这九人的外貌来看，他们也像是受到了诡异辐射的干扰，变成类似船上罪犯一样的生物。

他们特殊的地方在于，在杨潜的视线中，他们是人的形象，而不是一根根光条。

难道这些诡异的辐射就是这群人搞出来的吗？

但那艘逃跑的攻击舰又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两方人马都开了反跃迁立场，说明他们在做同一件事，那就应该是伙伴才对。

为什么会做出逃跑行为？还是攻击舰看见一艘拖船就跑？

杨潜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人类文明兴盛的宇宙时代，他只需要驾驶飞船出去浪荡天涯，结果这个世界糟心事多得离谱。

后来他莫名卷进诡异的星球，有了接收辐射信息的能力。他只是出门挖个矿，又被卷入更奇怪的秘密之中。

这样下去，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了结仇恨出门旅游？

胡玉梨见杨潜耷拉着眼皮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犹豫几秒，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潜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光条，说：“再等等。”

整整十分钟，那些光条都陷在迟疑中。他们想很下船，又想等别人下船之后再跟着下去。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杨潜看见之前的男人又走回深潜号的舱门旁边，对着智能门锁的屏幕，手指不停地起落。

五分钟后，深潜号中警铃大作。

“自毁程序已启动……”

“倒计时，10，9，8……”

听见警报，深潜号里面的光条像疯了一样往外狂冲。

胡玉梨苍白着脸，立刻转身就跑。她跑了十多米，却发现杨潜慢悠悠地，蜗牛一样挪了两步。

“快跑啊，要炸了！”胡玉梨的额头上急出一层层浅红色的细汗。原本就很紧张的她，在就看见杨潜的神态后，整个人都要疯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优雅和体面？

杨潜抬头扫了一眼闪烁的警报灯，笑了笑说：“骗傻子的，你真信啊？”

“你是说这警报是假的？”胡玉梨将信将疑。她放缓了脚步，却没有真的停下来。此刻的她，正侧着身子，一面回头望着杨潜，一面脚下迈步。活像自己在和自己拉扯，到底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看起来搞笑又有几分可爱。

“我是工程师，对舰船了如指掌。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跑出去。”杨潜刚说完话，倒计时就停止了。

因为受到过干扰，船里的人速度非常快。十秒钟足够他们逃离到安全区域，等待深潜号解体或者爆炸。然而足足一分钟过去，深潜号毫无动静。

他们被耍了！大部分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有的人危机感强烈，认为此处不可久留，于是悄悄离开这里。有的人气不过，冲回深潜号舱门口，大声地口吐芬芳。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深潜号附近比较安全，于是若即若离地游走在深潜号的边缘。

深潜号里，偌大的船舱内只剩杨潜和胡玉梨两个人。

胡玉梨的迟疑还挂在脸上，倒计时就已经停止了。作为一个被干扰不够深的人，就算深潜号真的会解体或爆炸，她也没法在十秒内跑出深潜号。甚至包括杨潜在内，也不可能以人的极限速度逃出深潜号。

之前能跑过洛克，那是因为他们距离引擎舱不远。而且胡玉梨还扔了臭气弹，让洛克被迫减速。一条蛇一边呕吐一边爬行，速度能快到哪里去？

“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为什么要这样做？”胡玉梨想不明白。

杨潜嘶了一声，透过战舰的金属装甲，望着舱门外的光条们。胡玉梨见他陷入深思，也不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自己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杨潜抬起漆黑的双眼，直直注视着胡玉梨的眼睛：“你觉不觉得，这很像简单的二分法。”

他乌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明亮的目光带着一种独属于异性，或者说男人的兴奋。那种突兀乍泄的男性荷尔蒙，让胡玉梨不自觉红了脸。

胡玉梨的体温陡然升高，但这一定是诡异力量的缘故。她抬了下右手，想要扇走脸上的热气。又觉得这个动作太明显，像是泄露了她的心事，于是心虚地半路改道，改成了右手叉腰。

“分什么？”胡玉梨故作镇定地问。

杨潜笑了一下：“分出普通人和非普通人。”

“对哦，”胡玉梨茫然的脑子一下被他带过去，她恍然大悟地睁大双眼，“普通人没法在十秒之内跑出深潜号，反而是那些奇怪的人才可以。”

说完这句话，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胡玉梨问：“可是为什么要分出普通人和非普通人呢？”

“分门别类就是为了分别应对。”杨潜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接下来的话他不想说，因为那句话是“就像垃圾需要分成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一样”。

胡玉梨纠结几秒，面上挂起愁容：“也不知道刘叔现在在哪儿。”

“应该已经出去了。”杨潜说着不确定的话，心里却很清楚深潜号里早已没有其他人。

那些光条站在深潜号舱门的附近，既不敢进来，也不敢走远。毕竟谁也不确定这船会不会有后招，就像放鞭炮时，最害怕的就是哑炮。谁知道它到底炸不炸？

“走，出去看看。”杨潜思索几秒，决定下船去看看。这星球上一共九个人，他们这里一百多个罪犯，谁怕谁还不一定。

而且杨潜有意调查这些人。这次的事件和之前的无人星事件很像，而且明显有关联。说不定能够查到金属球里的真相，帮他锁定仇人。

胡玉梨跟着他走了两步，又迟疑起来，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她不是个胆小的人，甚至胆大包天得很。可眼前的事情早就超出了常理，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

杨潜觉察到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胡玉梨带了一丝不自知的哭腔：“我有点儿害怕。”

杨潜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事可以理解。他沉吟几秒，建议说：“要不然你留在船里，等我回来？”

胡玉梨立刻回答：“那我更害怕了。”

杨潜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小姑娘后脑勺一下：“怕什么，我不死就保你不死，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跟紧我就是。”

胡玉梨猝不及防，脑瓜子震得嗡嗡疼。她捂着后脑勺说：“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女人的后脑勺是随便拍的吗？”

“就你？女人？”杨潜直接笑出了声。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一个，竟然自称女人？是想把谁笑死？

他一边笑一边往驾驶舱外走。胡玉梨哼了一声，又跺了跺脚，这才气呼呼地追上去：“你眼睛瞎吗？我不是女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