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陛下仁慈
于洋穿戴整齐，行至大殿之中，待他坐定之后，有范闲这位文臣之首带头，自然又是一片高呼“万岁”之声。
不过今日较上次的山呼，又多了一句“太后千岁”，所以若论起这开场来，赵珂倒没有太过逊色。
行礼作罢，正当于洋准备好好端详赵珂等人的招式时，他却发现，这一次的朝会，似乎正常至极！
“陛下，山东近来无雨，隐有大旱之象，臣请求皇上调拨关中粮草至关东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准。”
“陛下，此举虽好，但近来关中也有不少地方收成不好，贸然调动，恐怕另生霍乱，臣以为近来边境无事，或可将一部分军粮暂做救济粮。”
“陛下……”
于洋眼看着下方的大臣争吵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还是那句话，这人一多，争论在所难免，更何况他们各自所言皆有自己的考量，也不全是胡搅蛮缠，他又如何去制止？
只不过……于洋看向躲在帷幕后的赵珂，心中思绪顿生。
按他之前所想，今日入这大殿之中，定是疾风骤雨，声势浩大，结果，怎就这般动静？
于洋目光扫向下方的范闲和李科二人，发现这两人眼中也满是不解后，心中的疑惑更深。
“赵珂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这大殿之中，一份又一份的折子递了上来，渐渐地也让于洋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这些大臣所奏之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麻烦，特别的麻烦！
像是此前那个调运粮食一事，近十名大臣彼此义正言辞、引经据典地争执了小半个时辰。
将心比心，于洋觉得若是把自己换做他们，恐怕早已经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可是谁知道，这桩案子才结束，下一桩案子又是这般情形，让这金銮殿一度变成了菜市场。
“有意拖延时间？可是这疲敌之策，又有何用？”
带着这样的疑惑，当于洋看见下方那额头冒汗的李科时，心中疑惑顿解！
赵珂的目的，就是想要将这李科活活耗死！
如今这朝堂之上，虽然看似于洋可以和赵珂分庭抗礼，但那是在李老爷子上朝的情况下。
一旦少了这样一位助力，朝堂之上的局势必然逆转，到了那时，赵珂自然会有大把的手段来针对于洋。
可是不要忘记，李科已经垂垂老矣，今天这还只算是午朝，若是后面几天再接连上几次早朝的话……于洋真不认为李科撑得住。
目光再度转向赵珂，于洋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想出这等阳谋来。
李科若退，她大可以在这朝堂上一言而决！
可若是李科不退，那就得看他还能撑上几天。
毕竟这天下大事层出不穷，赵珂真想要天天上朝，也是有大把的事情供她调阅，旁人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指责与她。
甚至因为于洋也跟着上朝的缘故，说不定她这一举动还能帮于洋挣一个勤勉的名头。
“好计策！”
之后的事情发展并没有出乎于洋的所料，一桩又一桩事情被这些官吏报出，不是这里出了灾害，就是那里出了祥瑞。
就算实在没得说了，他们还可以引经据典，照样能洋洋洒洒说上一通。
这天色也眼看着由白变黑，至于这李老爷子，也早已经摇摇欲坠。
若不是他早年从军养出来的坚毅性子，恐怕也已经不顾场合，瘫倒在地。
至于散朝？
若是赵珂不开口，莫非还真以为现在于洋说话能起作用？到时候他来个提前离席，那后面的朝会，岂不是也可以不叫他参加？此前种种辛苦，岂不是付之一炬？
酉时刚过，赵珂也算体谅自己人，知道这一众臣子们早已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也就大大方方地说上一句：“散朝。”
话音刚落，她嘴角一弯，又补上一句：“明日早朝，接着议。”
等她转身而出时，苦苦支撑的李科终是有了松懈的机会，瘫坐在地。
见到这一幕，于洋也不顾什么君臣有别，径直来到老者身边。
“李老，明日早朝，您就在府里歇着吧。”
听见于洋这话，李科脸上挂出一抹笑容：“多谢陛下体谅，但老臣明日若是不来，太后恐怕就要发难了。”
于洋一听这话，话语一滞，随后他还是开口说道：“朕的江山，还用不着李老用命来争。”
李科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强烈：“陛下，这自古以来争夺江山哪有不死人的？虽然陛下这情况有所不同，但却也大同小异，望陛下切莫妇人之仁。”
说着，李科扭头看向一旁还未离去的范闲，“范相，你倒是劝劝陛下。”
范闲听到这话，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李老明日不用来。”
李科听闻范闲此言，不由地一愣。
于洋此前说出那话的时候，李科能感受到，对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这一发现自然让他很是欣慰。
不为别的，而是于洋既然能有这份情感，那日后他重掌大权之日，必然不会忘了今日他所做出的贡献。
但范闲此语……李科可是清楚得很，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宰辅，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般菩萨心肠，为何此时也说出这种话？
范闲看出李科的疑惑，解释道：“李老，明日就算你能继续坚持下去，那后日呢？像今天这样的朝会你又能坚持几天？到最后你真在这朝堂上累死，那才是白死。”
“可如今太后掌权，我若是不来……”
“你若是不来，朕也可以不来。”
于洋此时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今日朝会让朕发现一件事情，这朝堂之上看似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可若是没有人能一言而决，只会白白消磨时间。
既然如此，朕还不如不来。”
挥手制止两人开口，于洋接着说道：“两位爱卿，听朕说完。
今日那些受赵珂指使的官员虽然是在故意消磨时间，但他们提出来的事情，应该都不是虚构吧？”
“当然，”范闲闻言肯定地说道：“他们还没这个胆子，在金銮殿中虚报奏章。”
“嗯，”于洋闻言微微颔首，“这就是了，今日他们所呈奏章，有不少事情都还算是要紧。
像是那个关东干旱一事，若是真的出了差池，恐怕真得掀起一场哗变，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既然如此，朕倒不如让太后先把这些事处理妥当，之后再想办法，从太后手中拿回朕的东西来。”
于洋此言，既是宽慰李科，同时也是他的真心实意，今日他佩服赵珂能想出如此谋略的同时，也坚定了他从赵珂手中夺权的想法。
拿天下百姓的命来作为她争权夺利的道具，这是何等的冷漠无情？或许这就是一种帝王手段，但，于洋却还不能接受！
争权夺利？当然可以！
但于洋却不想随随便便，就拿一些无辜者的性命来做文章，这不符合他的道。
很显然，范闲和李科都没有想到于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随后两人面向于洋，心悦诚服地说道：“陛下仁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