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脱胎换骨

大方面的危机不提，乌鸦调换话题，与杨戬讨论一些家常散碎。

伸手抓几粒花生米喂给衣领里的小狐狸，鸟人说道：“二爷，刚刚您妹子怎么突然往其他地方飞走？是不是还生我们的气啊？二爷，小的得训你一下，你太损了！”

玉氏父女和杨婵本身没有利益矛盾，但之前两次见面都闹得不欢而散，而原因嘛，都是杨戬。第一次时，杨婵与她的天定缘分者相互爱慕，二郎神看不过眼，要灭杀那个凡人，乌鸦深知如果堂堂司法大神真的那么做，必有心魔产生，以后将无法理直气壮地对付妖魔，所以为了朋友，为了三界，他主动做坏人，提前弄死那个凡人，惹恼了杨婵。再之后，有一只出身青丘山，犯了大错的狐狸精受到司法神府特行组追捕，那狐狸跑到杨婵处装可怜，杨婵未经世事，为狐狸精所蒙骗，不但不把那狐狸精送去司法神府，反而找来玉氏父女，希望他们收留狐狸精。玉氏父女拒不收留那装模作样的狐狸精，转身就走，但在他们离开华山后，早就埋伏在那里的司法神府人员立刻动手抓人，而且是用玉氏父女告密的理由抓人，结果便是善良的杨婵误会玉氏父女，原本就不太深厚的友情彻底断掉。

“汪汪。”哮天犬说道，“上次与主人无关，是我请袁洪等人利用你们，你们别怪主人。”

“狗哥，就算和二爷没关系，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二爷。”鸟人无奈地喝了杯酒，“不过，也无所谓，杨婵讨厌我们父女，那就讨厌呗~那种圣母心泛滥，却没什么辨别能力的傻姑娘，我们才不愿意和她做朋友呢。”

说到自己妹妹，杨戬问出一个自己多年来也不太理解的事，“乌鸦，你这么好色的人，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对付妹妹说过什么流氓话？怎么，看不上我妹妹？”

鸟人白了杨戬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我说二爷，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名声不太了解啊？你是谁啊？司法大神耶！中青年一代无敌战神！灌江口草头神军团首领！三清最爱徒孙！鸿钧点名庇佑后辈英才！我是疯了吗？我敢和你妹妹耍流氓？我找死啊！”

“额……倒也对。”杨戬尴尬地笑了笑，“但你本身确实不喜欢我妹妹吧？连小秋千好像也对我妹妹隐隐有意见。”

“嗯，有点。”藏在鸟人衣领里的秋千说，“你妹妹太傻，太倔，感情过于丰富，甚至达到了压倒理智的程度——我不喜欢。当然，我承认，你妹妹是个好人。”

鸟人说道：“二爷，你应该晓得我们秋鸟界有不少女士吧？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姑娘虽然各有性格，但都比较通透，不钻牛角尖，听人劝，通情达理……”乌鸦搜肠刮肚，把自己的朋友们狠狠夸赞一顿。“你妹妹就不同啦，她认准了一件事，哪怕可能是错的，也不承认，不更正，特倔——和你一样。就说上次吧，那个胡媚媚那么拙劣的演技，你妹妹竟然信了，竟然要帮她逃避天条惩处，任凭我闺女怎么给她讲道理，她也不听。”当然，那事不怨杨婵，乌鸦和狐狸混迹三界，对黑道白道比较了解，清楚胡媚媚的罪行，杨婵清纯简单，淳朴善良，容易受蒙骗。

“再有，”秋千说，“你妹妹喜欢以己律人：她善良，所以就要逼我们也善良；她求我们收留胡媚媚，我们就必须收留胡媚媚——凭什么？咋那么霸道呢？她……哎？还真别说，她这性格当真和三眼哥你很像嘛~”

杨戬驳斥道：“哎哎哎~我什么时候逼迫你们了？”

“但你霸道呀。你们神仙都霸道。”鸟人说，“总之，我们不喜欢你妹妹。我们秋鸟山的姐妹最怕麻烦别人，你妹妹最喜欢要求别人——不是一路人。”

听完乌鸦和小狐狸的话，二郎神不禁暗暗回忆自己妹妹的日常行为，“确实，妹妹太善良了。”

“什么呀！敢情我们白说了呀？你就听到一个‘善良’呀？”鸟人道，“其他缺点都不承认？啧啧啧，不愧大神仙，有着一副拒不承认错误的嘴脸。”

“少嘲讽我。”杨戬说，“不管怎么讲，婵儿是我妹妹，还小，是个孩子，善良点没错，性子嘛……等经历一些事情，早晚能成熟的。”

“你可算了吧？！”秋千说，“哪就是个孩子呀？哪就小啊？你妹妹都满地找有缘人了，还是孩子？再过些年，她自己都有孩子了。”

“汪汪！”哮天犬怒道，“你们两个别胡说！咬你们哦！”

“别别别……”乌鸦和小狐狸讨好道，“狗哥息怒，狗哥息怒，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杨戬不是个对亲人宠溺无度的人，曾经下定决心不额外关注自己妹妹，可是这次受重伤，差点殒命的他对“亲情”突然出现一些与之前不同的理解，很是珍惜自己这仅有的妹妹，希望能够永远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明显不太可能。”二郎神叹道，“妹妹身上的那条红线极深，绝难摆脱，她早晚会寻得有缘人……”

“以及触犯天条。”秋千说，“三眼哥，我一直有个问题：神仙不能辞职吗？”

“能，但并不简单。”杨戬说，“为神者，手握天地秩序，掌控乾坤规则，时时影响三界运道，选拔必须十分严格；每一个正神都名列封神榜，可以享用三界供奉，乾坤之德，对修炼大有裨益；相应地，成为正神后，需要遵守近乎于严苛的天条，在完成责任的同时，保证自己的行为合情合理——正是因此，脱离正神之位乃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既辜负了万灵万物的期待，还耽搁洪荒的运程。”

“少来这套。”鸟人讥讽道，“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呢？你们天庭的神仙有多少靠关系位列仙班，心里没数吗？有多少违反天条的人，你不晓得？别人不讲，就你舅舅，张百忍张大爷的六个闺女，她们的神职神位当真是靠能力和德行吗？甚至说，二爷您的母亲云华仙子，当年如果不是借了张爷的光，她能成神吗？”

“对啊。”秋千火上浇油道，“二爷，您的母亲当年就是身为正神，却与凡人婚配，犯了天条，如今你妹妹……啧啧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家风吧？”

“过分了哦。”杨戬说，“别指责我母亲，她……”杨二郎是仁孝之辈，却也难以替自己母亲解释，“你们可知晓当年母亲案发后有什么遭遇？”

“知道知道。”秋千说，“杨婵与我们讲过，好像是‘脱胎换骨’。”

“没错，正是‘脱胎换骨’。”杨戬说，“为了更好统御三界秩序，正神元神肉体内都有紫霄之辉，天道之威，正神术法之所以能压制同阶修士，便是因此；若要辞去正神之位，需要脱去这等奥妙。还有，正神享受三界供奉，乃是与天道对赌，通过放弃部分自由，遵守严苛规则，换取正神待遇，而如果要辞职，违反与天道的约定，那不但要把已经享受的供奉还回来，还要额外补偿三界运道。脱胎换骨之刑极其恐怖，过程超乎寻常地疼痛，即便是我母亲那等刚强之人也疼得高声嘶吼。另外，这刑罚不止是脱去仙胎仙骨，也是褪去一个生灵的万世运程，受刑之人从此之后修为再难有大提升，若是死掉轮回，万世难有仙缘，连投胎都没有中上等胎命可选，几乎世世都要遭遇恶劫。”

“嚯~~~~~”乌鸦和小狐狸吓呆了，“这么惨呀！那您的母亲……？”

“我母亲结果还好。”杨戬说，“脱胎换骨之后，女娲娘娘念在母亲当年在花果山布置阵法有功，赐下浓厚功德帮她补偿运道，虽说没有仙缘，但至少每一世都有个好生活。”女娲对杨戬一家一直比较照顾，连宝莲灯都借给杨婵使用。

“这样啊。”鸟人和秋千松了口气，“还真别说，你们正神还蛮难做的嘛——前提是天条执行严格。”修为高的正神修士完全可以无视天条，只要不被逮住就行。

“我妹妹自小是后备仙班，享受的三界运道难以计量，她如果辞去神位……”杨戬都不敢推测、想象那个结果，“现在你们晓得为什么那年我宁可违反自己的底线也要杀掉那个凡人吧？我是真怕妹妹出意外。”

“然而，你什么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