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

保罗：霍莉，我爱上你了。

霍莉：那又怎样？

保罗：怎样？意义太多了。我爱你。你属于我。

霍莉：不，人不属于他人。

保罗：当然可以。

霍莉：没有人可以囚禁我。

电影《蒂凡尼的早餐》，
导演布莱克·爱德华兹（1961）

几个世纪以来，除了奴隶和原住民之外，另一个主要被奴役的群体是妻子。直到19世纪，婚姻关系都是在行使所有权，因为妻子被认为归丈夫所有，这在英国普通法中被称为“庇护”。妻子受其丈夫的管辖（“庇护”），无权单独享有所有权。就法律而言，丈夫和妻子可以依法被视为一个人，即丈夫一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结婚的原因也已有所改变。与浪漫主义的西方观点相反，爱情和婚姻并不像马和马车一样绑定在一起，或者至少，爱情从来都不是婚姻的初衷。正如历史学家斯蒂芬妮·孔茨指出的那样，直到18世纪末，婚姻还被认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和政治问题，而非个人可以自由选择，更不用说是建立在爱情这样短暂又瞬息变幻的事物基础上。事实上，为爱而结婚曾被认为是对社会秩序的严重威胁，因为它将婚姻关系置于父母、家庭和上帝的优先地位之上。

几个世纪以来，婚姻在市场、政府和社会保障体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它通过继承来控制财富的分配，从而在不确定的未来为大家庭的成员提供资源。在社会顶层，婚姻被用来建立政治、经济和军事联盟。尽管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中广泛地描写了爱情，但它却常常与家庭义务相冲突，这在他的浪漫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得以充分体现。仅仅为了爱情而结婚会被认为是愚蠢的，尤其是在相应的代价很高的时候。相反，婚姻的首要目的是保证财富的稳定和转移，而非结婚以后获得幸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婚姻幸福只不过是额外的收获而已。

婚姻关联的代价越高，这对夫妇的亲属在确立婚姻过程中的发言权就越大。在许多文化中，如果丈夫先于妻子去世，妻子将被期望与丈夫家庭中的另一个男人结婚，以保持财产继承的连续性。此外，婚姻最初也有价格。可能最常见的形式是嫁妆制度，即新娘的家庭向新郎的家庭支付一笔钱款，从而让女儿与对方家庭的儿子成婚。

在西方，嫁妆制度在几个世纪前就被废除了，但在支付婚礼费用方面，这仍然是一种习俗。当我结婚时，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岳父岳母资助了婚礼是因为当时我还是一名刚毕业的穷学生，以及他们想通过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在朋友和熟人面前炫耀一番。事实上，他们的慷慨大方也是旧嫁妆制度的遗风。至今，许多人仍然坚持由新娘的家人主持婚礼并支付婚礼费用的传统。

为什么家庭要支付嫁妆费用来把他们的女儿嫁出去？原因很简单，在大多数社会中，男女要被视为成年人，婚姻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在中世纪，当一个英国男人已经取得一定程度的经济独立时，他就会结婚，建立家庭。这就是“丈夫”（husband）这个词的由来。在结婚之前，他是一个没有物质基础的人。

女人需要结婚才能被社会认同。一名未婚的女人会被质疑，并通常被排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婚姻中，女人失去了她对于财产的所有权，甚至在法庭上都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她为婚姻带来的任何财产都在其丈夫的掌控之下，家庭日常管理之外的任何重大决定都需要得到丈夫的许可。直到19世纪末，随着1870—1893年《已婚女性财产法》在英国的逐步实施，这种情况才发生了较大改观。直到20世纪60年代，女性受其丈夫婚内“庇护”的某些制度在美国一些州仍然存在，而在英国，直到1980年已婚妇女才能以自己的名义申请抵押贷款。英国第一位女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即使在1979年上台执政时，她也无权申请抵押贷款。现今，仍然有许多国家歧视妇女。根据2016年世界银行发布的一份报告，全世界有30个国家仍然指定男性为户主，19个国家中的女性在法律上有义务服从丈夫。

婚姻是实现共享资源以确保家庭长期繁荣的一种重要方式。丈夫对自己的财产负责，包括他的妻子、孩子和仆人，他可以在法庭上代表他们做决定。丈夫被期望像主人一样掌控他的家人。“wedlock”（婚姻）一词表达了这种承诺所有权的概念。直到18和19世纪，随着西方文化中浪漫主义运动的兴起，爱情才真正成为婚姻的考量因素之一，并被认为是当今成功婚姻的先决条件。

尽管大多数现代西方人对包办婚姻的观念感到震惊，但我们不应忘记，持这种观点的人依然只是少数；今天，大多数国家仍然实行着某种形式的包办婚姻。与西方的偏见相反，包办婚姻并不一定意味着强迫婚姻，不意味着潜在的伴侣在最终决定中没有发言权。其实大多数时候，包办婚姻是基于代表婚姻双方的大量调研、牵线和介绍，最终在男女双方同意下才完成的。

即使我们认为西方社会已经放弃了包办婚姻，但稍微考虑一下让人们走到一起的社会经济环境就会发现，家庭在婚姻中仍然扮演着重要角色。家庭以多种多样的方式，为孩子的中小学教育、上大学、邻里生活以及最终进入的职业买单，而所有这些方面都有助于婚姻的男女双方（或者其他的任何性别组合）最终走到一起。这可能让人觉得婚姻并没有人为的安排，但人们更可能与他们经常遇到的人结婚。但在某种程度上，所有这些都在发生变化，因为数字通信使寻找和更换伴侣变得更加容易，在被称作“Tinderella”的一代人中，约会APP（应用程序）的流行就是明证。

随着社会发展，情况也一直在发生变化。婚姻不是必需的，有些传统社会甚至没有这样的制度。世界上还有多个妻子（一夫多妻制）、多个丈夫（一妻多夫制）的各种组合，以及最近出现的在婚外维系多个情人（多重恋爱）的趋势。在西方，有很多原因导致这些不同类型的同居关系，但一个重要因素是国家福利的兴起，福利为个人提供了经济支持，降低了通过婚姻生活获得经济支持的必要性。不久前，非婚生子女还比较少见，且这种行为被认为是可耻的，而如今，英国一半的孩子是非婚生的。婚姻数量的下降导致单亲家庭数量的增加，与20世纪60年代相比，如今西方国家的婚姻数量减少了一半。现在，大约有一半的婚姻以离婚告终。在欧洲，如今的离婚率已经比当年翻了一番。

离婚牵扯到许多财产和所有权的问题，但离婚律师是近现代才出现的职业。在过去，离婚是如此困难和复杂，以致十分罕见。此外，丈夫会从离婚中获得一切。在1857年离婚法得以颁布之前，英国历史上的离婚数仅为324对，而且这些离婚案中只有4桩是由妻子发起的。相比之下，仅2016年一年，英国就有10.7万对夫妻离婚，这也意味着，每10桩婚姻中就有4桩离婚。相比之下，在印度，虽然包办婚姻制度占主导地位，但离婚率只有1／100。然而，随着印度经济的增长，为个人提供了更多的社会支持，这种向西方价值观的转变是否会威胁传统婚姻，还有待观察。

离婚不仅是许多痛苦的根源，也是所有权不平等的根源。对女方来说，离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因为女方更有可能因离婚在经济上变得更糟糕。对离婚的大规模研究发现，离婚后的男性，尤其是父亲，大约在离婚后财富增长1／3。无论女方是否有孩子，离婚女性的平均收入下降了1／5以上，而且会维持低收入多年。尽管所有权通常不会像过去那样让两个人因婚姻走到一起，但它确实在当今夫妻离婚中起着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