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驭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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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古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奇怪的是,这些朝廷中人并没有立刻将她带回军营。

翻过山坡,一行人来到山脚下一座寺庙。

庙外放生池内开满荷花,莲叶翩翩,风中送来阵阵清冽的荷香。

不过那寺庙似早已荒废,院墙坍塌,风雨肆虐的墙面上留下鬼魅般斑驳的印记,残垣断壁间,荒草萋萋,就连庙门也不翼而飞。

庙外围满了百姓,却都不进去,一个个脑袋扒着门边朝里面探看着,不时交头接耳,面露惊惶之色。

看到这副熟悉的场景,苏心钰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穿过晦暗的门洞,她被来人押入古刹,踏入前院。

明媚的夏日阳光洒落,透过参天高树,在院中落下古怪的阴影。

一座大殿巍然立在浓荫下,凄冷阴森。

大殿的门窗残破不堪,上面的红漆早已剥落,窗格上爬满蛛网,地面上积满厚厚的尘土和枯叶。

殿外空地上满是半人高的狗尾巴草,青黄草色间,一株千年古樟树参天而立。

古树虬枝横溢,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在空中形成一个硕大的树冠。

树冠浓密茂盛,朝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如同巨伞般笼罩在古刹上方。

古樟树上爬满紫藤枝蔓,现已近夏末,紫藤枝叶繁茂,绿意盎然。

一串串淡紫色的紫藤花从树冠上悉数垂下,阳光透过树梢与紫藤花,在树间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光影中挂着一个人。

一个死人。

那人死前定然遭遇非人的凌辱与折磨。

一根绳索套住脚踝,头朝下地挂在空中,光溜溜的,全身不着一缕。

应了那句话,人呐,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赤条条的身体上满布伤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整个人就像刚从血水中捞出来的。

一把匕首从他的胸膛插进去,穿胸而过的匕首上,还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如同招魂幡在风中飘舞。

白布上,应是用手指蘸着那人的血,落下一行血字,“杀尽天下厚颜无耻、恩将仇报之徒。”

血字署名——天煞孤星。

最恐怖的是,他的下身,男人用来完成神秘使命的零部件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稀烂的血肉。

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还带着阵阵清新淡雅的荷香,以及紫藤花馥郁的花香,却吹不散树下浓烈的血腥气。

白布高高扬起,“天煞孤星”四个鲜红血字在风中张牙舞爪,仿佛那挥之不去的厄运在向她招手。

苏心钰看着那在风中晃悠的血影,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身子有些发软,几乎站不住脚。

那人便是昨晚被杖责一百的吴端。

她耳畔蓦然响起昨晚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把他变成太监......”

天煞的,竟然一语成谶。

如同遭受一记重锤,苏心钰面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她想哭,哭自己命运多舛,厄运附体,仿佛永远都走不出杀人夺命的诅咒。

人们都说“世事难料”,可她却觉得,她正如同一片落叶,面对厄运的秋风,无论如何不甘,如何挣扎,终将摆脱不了零落成泥的命运。

苏心钰又笑了,笑有很多种,此时,苏心钰的笑却是嘲弄的笑,她笑的是自己。

昨夜,将军本要斩了吴端,可她一念之仁,反而留下祸根。

世界不给她活路,也许她的命就该是一个杀尽天下狗贼的女魔头?!

疤脸人用冷酷的眼神盯着她看,将苏心钰迷惘苍弱的神态尽收眼底,面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那笑狰狞,问道:“你叫苏心钰?”

苏心钰有些心不在焉,在疤脸人不耐烦地询问第二遍时,才低声应道:“是。”

“何方人士?”

苏心钰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经常被问到,过去她总是笑着说“擎云山”,可现在......她缓缓应道:“川南......山里人。”

“你可认识他?”

苏心钰抬头望向那具身体,那道血影钻入漆黑的眸底,仿佛再也不肯走了,点了点头,“他是副将吴端。”

疤脸人忽然厉声喝道:“你为何杀他?”

苏心钰皱眉,终于明白在山坡上被众人围攻时,疤脸人口中所说的“再次犯下血案”具体所指。

她的回答恰如同她的人,没有多余的字句,“我没有杀他。”

“昨夜他被杖责之后你在哪里?”

“在后山。”

“是在忙着杀人吧?”

“不,我只是在欣赏风景,确切的说,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外面欣赏风景,月亮很美,星空很美,山上的花也很美,我只是静静的坐在山坡上。”

“有人作证吗?”

李俶跟她在一起,苏心钰却摇了摇头。“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

吴端的死来得太突然,又太诡异,她不想把李俶牵扯进来。

昨夜,她与李俶在后山待到很晚,回军营的时候,二人一前一后,就是不想让旁人议论。

疤脸人冷笑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离开的时候很不开心,是吴端让你很不开心。于是,在他被杖责之后,你又悄悄地潜回军营,把他带到了这里。”

苏心钰淡淡道:“看不出来,你的确很有想象力,但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悄悄地潜回军营,我一直待在后山,光明正大地回到军营的时候,正好是亥时三刻,我回到自己营帐,立刻就躺下睡觉了,而且睡得很香甜。”

疤脸人恶狠狠地盯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冷笑道:“妖女,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的确在亥时三刻独自回到军营,但不是从后山回去,而是从山脚这座破庙回去。”

“我没有——”

“你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揭穿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必须杀人灭口。你不是川南山里人,不是苏心钰,你是汉源人,你就是天煞孤星——苏宁悔。”

一提到苏宁悔的身份,苏心钰再也无法镇定,她站定不动,白色衣裙下的身体在哆嗦,脸色瞬即苍白,比雪还要白。“我不是苏宁悔,我不是!”

她的虚弱给了疤脸人更多的信心,他的话如同刀剑,他紧紧地盯着她,那张狰狞的脸几乎贴到她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他带到这儿,剥得精光,用绳索将他倒挂起来,接着用皮鞭一遍一遍抽打他,他苦苦哀求你,却无济于事,因为你没有心,你尽情地折磨他,最后他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你停了下来,在他的伤口上撒上蚂蚁,让他承受万蚁噬肉,生不如死之苦,你真狠毒啊!这还不够,在发泄完所有的怒气之后,插入胸膛的那把刀要了他的命,你在他的胸口上留下血字,妖孽,你真是胆大妄为、凶残至极!”

苏心钰浑身哆嗦起来,眸中满是泪水,颤声道:“你胡说,我没有杀他,不是我,我是冤枉的!你没有证据,这些都是你自己想象的。”

“证据?”疤脸人歪嘴笑了笑,那笑恶毒,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掌风扫过,紫藤花如同雨点般簌簌飘落,吴端的尸体在翻飞的花瓣中转了个身,胸口上,“我是混蛋”四个血字依稀可辨。

苏心钰定定地望着那四个字,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我没有杀他,我是冤枉的......”

“她不是天煞孤星。”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不能把苏大夫带走。”李俶带着一队人马,穿过厄运的门洞,再次闯入苏心钰诡异的命运。

他的降临似乎总是为了拯救她。

“将军,”毕竟是当今太子的嫡长子,无论是谁遇到,即便是装,面上总得客客气气的。

围住苏心钰的众人,齐刷刷地朝李俶拱手行礼。

领头的黑袍疤脸人面目凶悍狰狞,微微抬手,眼睛斜睨过来,态度甚为倨傲。“李将军,内卫统领贺兰擎天。”

内卫统领贺兰擎天?

虽然李俶自小在宫中百孙院长大,对宫中人事熟谙于心,却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此人。

宫中曾经流传,当年韦后、太平公主势力庞大,所附党羽甚多,圣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铲除,乃是仰仗一股神秘的力量。

早在圣人做临淄王时,便已结识、招募了许多身负异能的才干之士。

这些异人来自野陌陋巷,郊野荒林,野道士、酒肉和尚、武林高手、江湖术士,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奇怪的是,他们在圣人登基后便销声匿迹,想不到在此遇见。

李俶也曾听说过,内卫之中隐藏着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秘组织——影卫。

影卫是圣人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还是圣人杀人的刀。

朝堂之上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把神秘的刀总能处理得妥妥帖帖,就连皇室宗亲都要畏怯几分。

李俶心中轻叹道:“看来他们从未消失,只不过全部归入影卫,所谓内卫统领,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今早李俶刚梳洗完毕,与苏心钰关系不错的军士慌里慌张地冲进营帐,禀报说有一群异人在后山围攻苏心钰,尤其是黑袍疤脸壮汉,二话不说,上前便掷出飞锤,对苏儿痛下杀手。

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