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驭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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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迷夜

“将军——”

李俶醒过来的时候,肺都要气炸了。

一直不断呼喊他名字的,是跟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他们都活着,活蹦乱跳地活着。

只是变得很小,如同蝼蚁般大小。

他们立在船头,那三艘斗舰的船头,正一同扯着大嗓门喊他的名字。

应该喊了许久,又没吃上饭,一个个声嘶力竭,有气无力的。

兄弟们距离他非常近,只是因为被困在酒瓶中,声音也被困在里面,能把他唤醒,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躺在床上,困住兄弟们的酒瓶子在右手边的床头柜上。

可他就却没无法够到那只酒瓶,因为手脚被那个妖女用绳索缚在支撑床榻的四根立柱上,令他动弹不得。

“洞房?”这是他被装进酒瓶时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他看看兄弟们,他们尽管变小了,可身上的衣袍都还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虽然又变了回来,可那妖女连条裤衩都没给他留下。

赤身露体的,活像一条摊在砧板上的白肉。

真是威仪尽失啊!

这一瞬,他又羞又怒,一想到还要跟那个妖孽洞房,他居然想到了死。

只有女子才会为了名节去死,他是男人,如无意外,还是大唐未来的皇帝。

活着,只要活着才有希望,只要能逃出去,他一定要活剐了白莲教。

他转眸望向窗外,现在是夏天,窗户敞开着,天上没有月亮,晦暗朦胧,一团团迷蒙的雾气拢在窗前,后面仿佛隐藏着一双诡秘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时候不早了。

肚子不争气地轰响着,擂鼓一般,他在心里头再次狠狠地诅咒那个贱人,开始思量如何带着这帮兄弟逃走。

“我这是在哪儿?”他再次望向窗外的夜空,妄图找到用来定位的北极星。

迷雾中,一个脑袋幽灵般的出现在窗前。

李俶怔住。

不是妖女,也不是圣女,那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

少女用白纱覆面,一副白莲教侍女的打扮,却又跟那些侍女不同。

她没扎辫子,只是头顶挽着一个道人的发髻,她的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亮晶晶的,莫名让人感受到善意。

李俶本想说点什么,可眼底余光却扫到自己赤裸的身体,他浑身一热,脸立刻红透了。

下一瞬,她已经跳窗而入。

李俶发现,白衣少女虽然神秘,却很害羞。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朝自己这边看,尽管如此,她的脸也红透了。

少女在距离床榻很远的屋中四下探看一番,李俶确定她并无恶意,直觉般地感到自己有救了,正想唤她一声姑娘。

来人忽地冲他嘘了一声,身形一闪,如同仙子一般,轻飘飘地又从来时的窗口掠了出去。

他很惊讶,又有些失望。

几乎在同时,“吱哑”一声,外厢房的门开了。

门外吹进一阵透着浓浓酒气的风,那风中传来那个贱人急不可待的声音,“郎君,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漫长而诡秘的宫廷生活造就了李俶不动声色的习惯,这习惯好似刻进了灵魂,尽管胸中憋闷,他沉声道:“你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君吗?”

“怎么会?”女人的嗓音似掺了媚药,听得令人骨酥筋软,“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胡莺儿莲步轻移,挂在发间和腰际的银铃铛叮咚作响,转瞬便来到榻前。

榻上之人身形修长,白皙如玉,既透着文人的儒雅风流,又自带武者的巍然峻拔。

那双翠眸望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痴愣半晌,哧哧笑道:“将军,还好那女人欢喜美少年,可她不知,如将军这般......漂亮的男人真是世间罕有。”

话还没说完,胡莺儿径直攀上床榻,一抬头,却瞥见那只透明酒瓶,瓶中的“蝼蚁们”大气不敢出,眼睛却巴巴地瞅着她和他。

这些观众让她感到别扭。

可是她似又十分在乎这个酒瓶子,不舍得让瓶子离开视线,于是顺手解下面上的蓝色纱巾,轻轻一抛,罩在瓶上,这才安心伏到李俶胸口上。

李俶心中暗骂,却轻笑道:“莺儿,我这缚手缚脚的,咱俩如何亲热,可惜了这良辰美景,难以尽兴。”

“尽兴?”这两个字显然给她提了个醒,翠眸中幽光一闪,扭头朝着屋外喊道:“来人,上葡萄酒,最好的,我与将军今晚要尽兴——”

“是。”门外有人脆声应道。

不一会儿,伴着开门的声音,那位刚刚进来过的白衣少女,捧着两瓶葡萄酒和两只琉璃酒杯进门,放在内室当中的圆桌上,便立刻退了下去。

“莺儿,记住要冰镇过。”李俶轻声交待道。

“官人,这次不用冰镇。”这胡莺儿态度温柔似水,却依旧没有解开绳索的意思,这让李俶有些不耐烦。

她吃吃笑着坐起身,袖口射出一条长长的丝绦,如同触手般将其中一瓶葡萄酒卷起,转瞬已至掌中。

扑哧一声,一口尖利的细牙将瓶盖咬开,她仰起头来,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那一瞬,那双翠眸似染了血光,眼底泛起一抹暗红。

李俶紧盯着那双古怪的眸子,心中涌动着不安。

“你若不放开我的手脚,今晚就算了,我不习惯被女人压在身下,也不习惯被捆住手绑脚,我不喜欢做的事儿没人能够强迫。”

说完,如星般的眸中只剩下冷峻与漠然。

“大将军,”胡莺儿娇笑两声,玉体如蛇般扭动,本就松懈的衣裙跌落地上,露出雪白的皮肤,丰满的胸,修长结实的腿,“我喜欢做的事儿没人能够抵挡。”

话音未落,玉腕一转,瓶口朝下,一瓶上好的红葡萄酒液悉数浇在李俶赤裸的身体上。

酒液很凉,酒香很浓,李俶皱眉,正自纳闷,那妖女俯下身子,探出殷红滑腻的香舌,就着那醇香的酒液,缓缓舔舐过每一寸肌肤。

那舌所过之处,表面滑过一抹湿漉漉的凉意,令人内心却点起燎原之火。

李俶无奈,只得紧闭双眼,尽量去想一些宁静祥和的事情。

可人的思想和感官有时候很难统一。

譬如此刻,他内心平静,正在思念家中妻儿,身体却绷得紧紧的。

他睁开眼睛,恍然间,竟然将这个妖女当做自己最宠爱的王妃。

只不过平日里总是王妃在下他在上。

他浑身火烫,尽管手脚动弹不得,却异常享受那摄心夺魄的抚爱。

他冲她微微一笑,尽管那笑只是他给予自己王妃的。

胡莺儿轻轻俯身靠向李俶的耳侧,划过他的眼睑、他的脸颊、他的唇,调笑道:“将军感觉如何,是不是等不及了?”

李俶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全身血脉贲张,呼吸愈发急促,他脸红红的,一言不发,再次闭上眼睛。

胡莺儿好像得逞似的轻笑,“将军别急,莺儿来了——”

李俶想要挣扎,可是手脚俱被缚住,妖女摁住他的双肩,头向后仰起,长发在空中飞舞。

忽然,那妖女停了下来,李俶不解地向她望去,眼前那张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那双翠眸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没有看他,却紧盯着下方健硕的胸膛。

胡莺儿伸出血红的香舌,舔了舔唇,李俶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肠鸣。

是从那女人汗津津的小腹中发出来的。

“你还没吃饭?”李俶愕然问道,他以为只有囚犯才没得饭吃。

“今日圣女摆下庆功宴,”说这话的时候,胡莺儿唇角浮出古怪的笑容,又舔了舔唇,还咽了咽口水,仿佛身下的男人是一盘可口的菜,“那些山珍美味我一口都没吃,你可知为何?”

“莺儿为了保持身材?”李俶见怪不怪道:“莺儿身材丰腴有致,何需不吃饭?”

胡莺儿又舔了舔唇,探出舌来,舌尖在殷红的唇上绕了一圈。

奇怪,那舌愈发红,也更加细长。

胡莺儿伸出玉手,放在李俶轮廓分明的胸膛上轻轻画圈,让人心里直痒痒,忽地却有些痛。

李俶吃痛哎了一声,皱眉道:“你的指甲太长了,如同一把刀子。”

那胡莺儿却没应声,又听得一声轰隆隆的肠鸣,比前次更响,李俶愕然抬眸。

只见眼前那张妖魅的脸孔似乎正在变形,转瞬间,那脸变得又尖又长,雪白的皮肤绷在凸出来的颧骨上,薄得像层纱。

那双翠眸倏然血红,里面充斥着永不餍足的欲望,两枚细牙从口中探出,如同两把尖锐的小刀。

李俶心道不好,竭力想要挣脱出来,却无济于事,他终于明白这个妖女为何不肯解开绳索了。

但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