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渡劫
只一瞬,林幼仪的心便骤然揪了起来,那种令她窒息的感觉,随着萧余安渐行渐近的脚步,兀然加剧。
理智不断鼓噪着,让她尽快离开!
可是,脑子里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低声质问。
【逃得过初一,那十五呢?】
林幼仪稳了稳心绪,佯装不识,向着萧余安的方向规规矩矩的福了一下身子。
“你识得我?”
“不识尊驾,望请勿怪。”
“哼,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惯会做小伏低的讨巧卖乖!”
萧余安出言不逊,直接将林幼仪仅存的胆怯和畏惧,全部一扫而空。
只见她缓缓站直了身子,眼波流转,清冷的眸子带着鄙夷的神色。
“竖子无状,饶了本小姐多费唇舌!”
“林幼仪,你给我站住!我乃城阳侯嫡子,回去告诉你母亲,别再使出那些下作伎俩勾引我父亲,你们母女欲要借此高攀侯府门第,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幼仪不嗤的冷哼了一声。
萧余安是个多么阴狠内敛之人,这回,他言行举止竟然如此按捺不住。
真不知,他是太过轻视她们母女了,还是操之过急,想要快刀斩乱麻。
不过,管他是什么都好。
左不过,她跟萧余安这梁子,本也不是这一回结下的!
“哦?萧公子没听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有空在这里威逼恫吓我一个小女子,倒不如回府去好好的劝一劝城阳侯!呵,做个孝顺儿子难道不好?”
萧余安瞬间横眉,愠怒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死了林幼仪。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丫头,我就知道,你母亲也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城阳侯倒是个英雄人物,岂不知,虎父焉有你这等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逆子!”
“你……”
萧余安暴怒之下,骤然抬起了手臂。
林幼仪不但不见丝毫畏惧,反倒是迎着萧余安的掌掴而上。
“萧余安,我是萧妃娘娘下帖邀入宫的,今日,你胆敢动我一分一毫,明日,我必让你背着荆条登门致歉!”
萧余安挥起的胳膊,陡然顿在半空。
他狠狠地摔下手臂,愤愤然冷哼一声后,便扬长而去。
看着萧余安拂袖离去的背影,林幼仪倏然长舒了一口气,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是恨、是怨、是悲、是恸……
这一口气的抽离,让林幼仪的心陡然被攒成了一团!
她缓步回到席间,还未坐下,就听到张妙珍尖锐的质问声惊动四座。
“萧妃娘娘让你去采撷鲜花,你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你如此大不敬,是要累得整个张府受过吗?真真是个扫把星!”
林幼仪这才反应过来,她失仪了。
不过,这点小错,还不足以让她当众丢脸。
“萧妃娘娘容禀,适才,臣女逛遍了整个花园,也选不出一朵花,足以衬托娘娘的凤仪万千。娘娘人比花娇,倒是让那一园子的奇花异草,都相形失色了呢!”
林幼仪话音刚落,萧妃便被她逗得掩嘴笑了起来。
“好一张巧嘴,本宫明知你是在哄我,可就是听了心里头欢喜的紧!来人,将本宫妆奁上的那支双翅叶蜂步摇,赏给林家这丫头!”
一时之间,席间所有名门贵女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林幼仪的身上。
张妙珍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为了盖过林幼仪的风头,张妙珍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赏花行令,曲水流觞,向来是贤聚雅事。
张妙珍别的本事没有,就那么一点小聪明,全都用在了这上面。
席间,萧妃出的辞令,她张口就应,倒也算得上是对答如流,妙语连珠。
萧妃听后,也不禁交口称赞,户部左侍郎教女有方。
张妙珍被夸的得意忘形,便又打起了羞辱林幼仪得主意。
“回萧妃娘娘,臣女不才,只会一些微末伎俩,担不起娘娘如此夸赞。倒是臣女的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宛若天人的舞姿,更是超凡脱俗,世所罕见!”
张妙珍言毕,席间顿时一片哗然。
尤其是萧妃,愈发来了兴致,
宫里面精妙艳绝的舞姿她见得多了,今儿个,她就想见识一下,这世所罕见的舞姿,到底是有多么不俗!
“当真?”
“自然,臣女怎么敢当着娘娘的面胡言乱语。”
张妙珍说完,转而看向林幼仪,面上渐渐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林幼仪心如擂鼓,可面上却似平湖一般。
她岂不知,张妙珍这不仅是要她当众难堪,更是要借此机会,彻底断了她和他娘的前路!
赶明儿,她臭名昭著,成为全神都的笑柄,就算城阳侯能够置若罔闻不去计较,但吐沫星子也是能啐死人!
今日这一劫,若发生在前世,林幼仪定然毫无转圜之力,只能遂了张妙珍的愿。
可今生,时移世易,一切都不同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能安然渡劫,真不知该感谢谁才是。
因为,这一舞,是前一世,她用汗水混着鲜血,为了取悦萧余安而精益求精的!
萧余安震惊于她能做天人之舞,对她更是爱不释手,珍而重之!
思及前尘往事,林幼仪不禁有些失神,她快速敛去眼底的悲怆,起身打恭,翩然下拜。
“臣女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唯恐污了萧妃娘娘法眼。”
“诶,林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本宫瞧着你便很不错!你且舞上一曲,也好让本宫与城中各家女眷开开眼界。”
“那……臣女却之不恭,还请萧妃娘娘容臣女退下,更衣上妆,稍作准备。”
“去吧!”
林幼仪随着萧妃的婢女退到了后殿,她仔细吩咐下去,而后,便兀自的着手开始准备。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灵犀殿前的空地上,便已经是红毯铺地,周围更是架起十面花鼓,看上去果是不同凡响。
伴着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声音,林幼仪翩然而至。
她身着一袭单丝罗织绣的百鸟花笼裙,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目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