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要把你说服真的好难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虽然这用在君臣关系上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却真实的表达了此刻崇祯的心情。
对于陈演、魏藻德、张缙彦、朱纯臣、光时亨之流，恨不能扒其皮、抽其筋，就如同当初对待袁崇焕一般。
可是，这些人的背叛是在李自成攻入京师之后，现在还没有发生呢，总不能随便找个借口痛下杀手。
而且，据统计，投降李自成的大小官员超过一千两百人，能杀得过来吗？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陛下，无须为这些狗贼置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以为投靠了李自成就高枕无忧。须不知，闯贼不过是一群强盗而已，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人效命。”
高升的本意是想要说服崇祯南迁，而并非让他现在浪费时间去清算那些叛徒，说罢，又翻到李自成是如何拷掠、虐杀那些投降官员的描述。
闯军进入京师不到十天后，就本性暴露，以助饷为名，拷掠官员、四处抄家。
并规定：内阁十万，京卿、锦衣七万、五万或三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从五万至一万不等，部曹数千，勋戚则不限额。
刘宗敏制作了五千副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
以魏藻德、陈演等现任或前任内阁官员首当其冲。
魏藻德在被夹棍夹断十指的威逼下，不得不交出几万两银子，但刘宗敏根本不相信一个内阁首辅只有几万两银子，于是继续用刑。
魏藻德此时才悔悟，之前没有为主尽忠报效，才有今日，可悔之晚矣！
他被酷刑折磨了五天五夜，直到脑袋迸裂而死，他的儿子也随即被处死。
“哈哈，好，好，报应，报应啊……”崇祯狂笑不已，想自己当初倡议助饷时，这魏藻德带头装穷，最终也只捐了区区五百两。
还有陈演，自己助饷时，一毛不拔，可是在李自成入城后，为了献媚，随随便便就拿出了银子三万两、金子三千两，还有珠三斗孝敬。
可李自成并没有感恩，因为其惩戒一家奴而被告发家中甚富。
于是，李自成便派人将其捉拿，严刑逼迫，用铁索贯穿其双手，并牵着他行走。稍有迟缓，便凶狠鞭打，打得他体无完肤。
无奈之下，陈演只能供出家中藏匿的无数金银珠宝。
其实，陈演在二月份就乞休养老，崇祯还赐了他一些钱财作路费。结果，因为京中财产太多，一时运不走，便耽搁了行程，终为李自成作了嫁衣。
可即便他将家财都上缴了，李自成依然没有放过他，在准备征讨吴三桂时，首先就将这些两面三刀的人给宰了，以防他们作乱。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啊……”崇祯都快笑不活了，眼中却泛着泪光。
还有国丈周奎，他的下场也非常的大快人心。
身为国丈，家财万贯，却带头反对女婿的助饷，连他自己的皇后女儿都看不过去，变卖金银首饰凑出五千两交给他，然后让用他自己的名义捐出去充门面。
结果，他还打起了这五千两的主意，私吞两千两后，才将剩下的三千两以助饷的名义捐出去。
甚至还故意穿着破衣裳上朝，平时乘轿也改成了步行，并假装将房子挂出来要贱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连国丈都这样，其他官员自然有足够的理由纷纷效仿，那段时间整个朝堂就像是丐帮总会一般。
待李自成来了之后，他还是死性不改，以为能蒙混过关，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媳被活活逼死，儿子被杀，也不愿拿出一两银子，继续装穷。
可李自成不会心慈手软，亲自审讯，一番凶狠鞭打将他抽得快断气，这才不得不交出地库中私藏的银子，竟超过五十万两。
这便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人财两空，不久就愤恨而亡，死得凄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崇祯笑着笑着，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了热泪。
因为他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悲哀，明明王朝已经危如累卵，这些深受自己恩惠的人本可以伸出援手，却冷漠的看着自己和大明绝灭。
一个皇帝做到这种程度，不可谓不是一种天大的失败啊。
看到李自成最终拷掠查抄了超过七千万两财物的记载，崇祯的情绪更加低落，哪怕自己能够得到其中一成，也不至如此啊。
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没有李自成那般凶狠的手段，即便再助饷一次，这些人也不会施舍的。
高升适时的出声道：“若陛下不撤出京师，又怎么能看到这些大快人心的场面呢？”
“就让李自成将这些狗贼一网打尽，这又何尝不是大明之福呢？既可以让天下百姓看清这些满口仁义、忠君爱国之人是如此的虚伪，又能够让南方官员勋贵看清楚闯贼的真面目，从而能认清现实，陛下才是值得效忠之君啊。”
可是，崇祯依然有些迟疑，因为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很在意身后之名，不想担负贪生怕死、失都的罪名。
不然的话，他真要下定决心迁都，谁又能够阻止？
而且他想到，如果自己跑了，这些人就有足够的理由向李自成投降了，并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头上。
高升简直要无语死了，他大概猜出了崇祯的一些心思，又继续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在，这次撤出京师，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几年，咱们再夺回来便是。”
“到时，所有人都能够看出陛下的英明之举。”
“不然的话，成者王，败者寇，那些胜利者想怎么编排你还不是信手拈来？”
“你看史书是怎么记载的，李自成拷掠的七千万两，他没说是从百官勋贵身上获得的，反而说是从宫中内帑所得。”
“满清夺得天下后又说，陛下你刚愎自用、刻薄寡恩、生性多疑、专横滥杀、极好名声又缺乏担当、急功近利而又优柔寡断。甚至说，如果不是你，大明不会灭亡这么快。几乎没有正面评价。”
“甚至，他们连太祖的容貌也进行恶意丑化，我亲眼见过太祖，根本不是那样。”
听了这些话，情绪刚低落下去的崇祯顿时激动起来。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以为朕是那周奎，真有那么多钱财会留之不用？”
“朕专横滥杀，你看看这些狗贼所行之事，他们不该杀吗？朕只恨杀得太少。”
“朕登基之时，朝政便日趋糜烂，朕兢兢业业，每日批阅奏章至深夜，甚至通宵达旦。朕也想中兴大明，让百姓安居乐业，何故是朕才至大明灭亡如此之快？”
“他们连朕之先祖也污辱，简直无耻……”
高升再度无语，又不是我说的，冲我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但是，他还是心平气和的劝说道：“所以说陛下，你不能就这样失败，否则你身上永远有无数抹不去的污点。”
“只有成为胜利者，你才能为自己正名，去书写那些失败者。否则，就像那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也难逃被丑化的命运。”
这番话，才算是真正的打动了崇祯，因为他下不定决心迁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好面子和名声。
现在得知自己即便守在这里为大明殉国，一样难逃名声尽失的结局，那还留下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