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诛妖妃
前一世,先帝驾崩之时是和穆清朝在一块儿,四周无人,前朝后宫,民间四野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死在了穆清朝的床上。
说穆清朝是狐妖转世,吸人精气、勾人魂魄。
谣言传得离奇又香艳。
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人喊杀。
舅舅,哦,不,钟大人,也就跟在百官后头顺水推舟。
这一次,穆清朝主动避祸,又在先帝死后极力压低存在感,在先帝灵前该跪拜跪拜,该哭灵哭灵,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再加上,她还有沈暮迟这个“好大儿”,想动她、敢动她的人自然大打了折扣。
于是钟大人就先跳了出来。
穆清朝心知肚明,送自己入宫这事,钟大人心头不磊落,他怕她坐稳了太后之位,一步步做大,最后威胁到他。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是钟大人能坐上首辅之位,自然心思缜密,百密又岂能一疏,让自己腹背受敌?
既然穆清朝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便杀了,永绝后患。
但是钟大人话说的漂亮啊,嘴上说的都是大义灭亲,正义凛然的话。
再加上自穆清朝入宫以来,先帝也的确日日沉溺于她的房中,不事早朝,荒废朝政,朝中已有诸多不满者。
先帝在世,骂穆清朝的奏折就没停过,如今先帝去世,无人护她,再加上有钟大人带头,其附和之声,可想而知。
穆清朝知道外头的传闻沸沸扬扬,她却格外冷静,坐在自己的寝殿,一笔一笔细数着自己的身家。
这一年呆在先帝身边,赏赐不少,加在一起也算一份薄产。
穆清朝分成了三份,其中的一份,是给这殿中的下等丫鬟、粗使奴婢、太监宫女。
他们跟了自己一年,也算安分,若不在她宫里当差了,约莫也是调到其他地方,或许分不到什么好差事,到底受不了太大牵连。
临了自然该给一份银子,也不枉费他们跟自己一场。
第二份,是给春芽和蔷薇。
“娘娘,您这是……”春芽看着穆清朝递过来的银子,有些不解。
穆清朝道:“这钱,你们姑且拿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就拿着钱想法子出去。
当初我在先帝身边的时候,与他跟前的李公公关系不错,你们找找他,或许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听到穆清朝说这些,倒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春芽的神色动了动,当即喊了一声:“娘娘……”
未等春芽说话,穆清朝先道:“给你,你就先拿着,这是命令!”
说罢,她又将最后一份塞在了春芽的手中:“你若能出去,便将这些银子也一并带出去,给我母亲和弟弟。
告诉他们,跑,跑得越远越好,不必想着救我,也不必送我最后一程,我不会怨他们,只要他们活命就好。”
穆清朝重活一世,只有三个愿望。
第一个,保护好身边的人,第二个,活下去,第三个,好好儿地活下去……
若是后两个太难实现,至少第一个,她拼了性命也要完成。
第二日清晨,蔷薇急匆匆闯进来。
“娘娘,陛……陛下让你去福临殿一趟。”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春芽和蔷薇都面露了难色,前朝“诛妖妃”的声音喊得震天响,陛下此时叫她去福临殿,还能为了什么?
“娘娘……”春芽捏着穆清朝的手。
穆清朝却拍了拍她:“你别怕!”
她看着蔷薇:“来,你给哀家梳妆,要端庄一点。”
她自称的是“哀家”,还要端庄,就算死,她也以太后的名义死,而非“妖妃”,纵然天下人都这般叫她,她也要认定,她就是一国太后!
蔷薇给穆清朝换的是一件月白色暗花云锦裙,外头罩了一件莲青色大氅,梳流云髻,鬓边钗了碧玉玲珑的步摇。
应穆清朝的要求,格外端庄。
只有那行走间,钗在鬓边的步摇一步一动,尚能看出几分少女的灵动。
梳妆完毕,穆清朝长舒了一口气,推开了朝云殿的门。
屋外还下着大雪,她举着一把青伞,她略略将伞移开,看着前头。
今年倚梅园的梅花似乎格外地红,也不知是不是被鲜血染过的缘故。
宫中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血腥场景了,该清理的也都已经清理了,白茫茫的雪落在梅花枝头,是红梅映雪,诗情画意。
谁又能想到,这里前几日才经历一场厮杀呢?
穆清朝抬眸,远处是寒光霄岭、日暮苍山,纵然几分萧条也是江山如画。
只可惜,这样好的景色,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
前世,她死的时候被关在诏狱,阴暗而腐臭,连何年何月都不知。
后来看史书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竟恰是南明的新年夜。
也不知彼时自己的尸身挂在城楼上,有没有给当夜除夕的烟火增添几分丽色。
正想着,忽见前面一个撵轿慢慢悠悠而来。
撵轿上的人一袭烟霞色撒花织锦长裙,外头是香妃色挑金线牡丹纹斗篷,斗篷镶了一圈白白的雪狐毛,更衬得肤白若雪,俏丽娇媚。
她撑一把梅花伞,半倚在撵轿上的身姿几分慵懒。
见到穆清朝,她才将伞面微微移开,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语调几分调侃道:“原来是表妹啊,许久没见,别来无恙啊。”
穆清朝捏着拳头,手指嵌进肉里,有尖锐的疼痛传来,也只有这疼痛,才能让她保持些许清醒。
这人不是别人,恰是她的表姐——钟楚楚。
那个联合五皇子将她送进宫的人。
是了,史书上记载,五皇子沈暮迟称帝,第一件事就是迎钟楚楚进宫,封妃位,赐玉霞宫,恩宠无边。
穆清朝想起史书上的一字一句,面上却不变颜色,只声音清冷一字一顿道:“玉妃娘娘错了,哀家是太后,按宫中规矩,你得下轿行礼,尊一声母后。”
“母后?”
钟楚楚听到这话,眼角漾起一片笑意,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玉手半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穆清朝啊穆清朝,进宫一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