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屠城
小曼下葬的时候已经有了味道，小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守着她了，将她葬在草庐后，小黑用宽大的黑色袍子盖住自己，腰上挂着一个小瓶子，里头闪着蓝色的光。
原本以为，他要去替黑烟破阵，没想到，他回到了宁阳城。
他一进城，就挥手关闭了城门。
三人被拦在了城外，一脸茫然
楚子循：“他要做什么？”
岳桑桑有些紧张的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得见我们？”
李富贵一惊：“不会吧？”
然后两人看向楚子循，楚子循解释道：“这里是魂境，是小曼的回忆，除了小曼的命魂，不可能有人感知到我们的存在。”
“是吗？”岳桑桑将信将疑，双手交叉抱住自己：“我怎么觉得，小黑刚才的眼神，有些阴森森，冷嗖嗖的？”
李富贵看着城墙，提议道：“我们可以运用轻功飞上去。”
“轻功？”岳桑桑摇摇手：“用毒我还可以，这个我不行的。”
“我带你。”说着李富贵一把拉过她，提着她的腰带，三下五除二飞上了城楼。
“啊啊啊啊！”
岳桑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落地，她震惊的看着李富贵：“你什么力气啊？”
李富贵尴尬的搓搓手：“可能是你比较轻。”
“你们看，他在杀人。”楚子循上前几步，指着远处
只见一群人被小黑用妖力控制的动弹不得，不论那些人怎么哭求，小黑都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的在玉兰花树下一挥手臂，任由尸体堆积在土壤上，然后又继续去寻找着新的目标。
李富贵纠正楚子循刚才的话：“他关闭城门，是怕人逃出去.…他要屠城。”
“唔！”岳桑桑看着那些尸体，鲜血如同开闸泄洪般流的到处都是，顿时一阵恶心：“他是要放血！”
放血……
楚子循反应过来：“他屠城，是为了用人血滋养那个怪物的肉身！”
对于这样的情况，李富贵早就猜到些许，只是她不明白，小黑为什么不先去破阵放黑烟出来？
毕竟有那怪物相助，小黑也可以早日和小曼重聚。
树下的尸体堆积成山，那树上的花朵也越发红的妖艳，小黑麻木的送过来一批又一批的人，玉兰树也在疯狂生长，几乎是片刻不停的抽芽，发枝，开花……
整整一夜后，小黑终于停了下来，茂密的玉兰覆盖住了大半座城，他爬上尸山，抚摸着树上垂下来的祈愿红绳，银铃声断断续续的传来，阳光最后一次覆盖在了这片土地上……
扒开尸体，顺着树根挖掘到底，小黑终于见到了那怪物所说的肉身。
虎头，牛相，身有双翼
楚子循惊叫：“穷奇！”
李富贵：“什么？”
楚子循极其肯定地道：“那怪物是穷奇！山海经里提过，这是远古四大凶兽之一，性情凶狠，善于蛊惑人心，厌善喜恶，喜欢吃人！”
李富贵：“穷奇……”这个名字怎么……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岳桑桑突然叫了起来：“你们快看，他在做什么？”
“呵，果然是个怪物。”小黑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肉吃了下去
李富贵/楚子循/岳桑桑：“他在吃穷奇！”
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直冲三人的天灵盖，李富贵只觉得苦胆水都快吐没了，她抬着头问楚子循：“穷奇吃了有什么用处？”
楚子循虚脱的靠在城墙上：“我不知道，书里没说……”
岳桑桑吐的泪眼婆娑，也不忘抬起头吐槽：“埋了五万年的肉了，这狼妖可真够变态的！”
“这就是，你的本源之力吗？”
小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起来，震耳欲聋，三人回头，只见他已经把穷奇的肉身吃的分毫不剩，周身散发着诡异又强大的力量。
他整个人升到了半空中飘着，表情痛苦的挣扎着，仿佛拥有了两个灵魂一样，争先抢后的要占据他的主观意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他的眼前，和小曼的经历过往不停的闪现，吃面，听曲，采药，祈愿，看烟花，逛灯会……
“小曼！”
“小曼！！”
风雨越来越大，街道上的建筑碎片漫天飞舞，三人紧紧的拉住彼此，后背紧靠着围墙，否则真的会被吹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富贵睁开眼，小黑就站在她面前，专注的操控着什么
李富贵转过身，正好和黑烟碰了个满怀，她连忙退开几步，小黑最终还是把穷奇放出来了！
只见它正和小黑交谈着：“什么时候把肉身还给我？”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了肉身，你很快就会消失，对吧。”小黑连正眼都未曾给它，专注的操纵着幻境
黑烟也不恼，更没有了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硬气，无奈地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告诉你和小曼重聚的方法，就会还我肉身。”
“答应了又怎么样？”小黑停下动作，不屑的看着它：“言而无信，虚与委蛇，不是你教我的么。”
黑烟痛苦的嚎叫着，小黑抓着它，一字一句的道：“你放心，你没那么容易消失，等你的肉身和我的妖丹彻底融合，你就不会有自主思想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我会让你彻底变成我的工具，彻底臣服于我。”
小黑拖着黑烟慢慢飞了起来，黑烟在他手里无力的挣扎着：“你要做什么！”
小黑将它扔进云层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黑烟吓得四处乱窜，却怎么也逃不出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小黑走下城楼，天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小贩热情的吆喝着路人，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戏台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快看，烟花！”
“宁阳城真热闹啊！”
一个女孩手里提着蝴蝶灯笼，兴奋的追着游行的队伍，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透出一股阴冷深沉的气质，小女孩害怕的跑回父母身旁。
“对不起公子，家里小女第一次出远门，高兴过了头，没有伤到公子吧？”
小黑回过身，宽大的黑袍将他整个人掩盖，看不清他的长相。
“无妨。”他朝着女孩父母道
又问：“喜欢宁阳城吗”
女孩的父亲笑道：“宁阳城不愧是昆阳明珠，高阁亭台灯红酒绿，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我们夫妇也是打算在这里做点小生意。”
小黑满意一笑：“那便留下来吧。”
他转身离开，那一家子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嘴里魔怔的念着：“留下来……留下来……”
小黑回到城主府，在厨房门口静静的看着小曼忙碌的身影，她用钳子掏出碳灰里烤好的土豆，放在了热腾腾的牛肉面旁
一抬头，看见了小黑，笑的满面温柔
“回来了，快来吃饭吧。”
两人坐在桌前，如同寻常夫妻一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
小黑看着她手上的碳灰痕迹，心疼的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可以安排人伺候你。”
小曼一怔，复又低下头，良久才回答道：“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像个正常人。”
小黑放下筷子，神情落寞：“你会怪我吗？”
小曼释怀一笑：“我从不觉得，是你把我困在这里。我愿意一直陪着你，哪怕不入轮回，哪怕烟消云散。我只是怕你，一直自欺欺人沉浸其中，我希望，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照顾好自己，为自己而活。”
“我不会让你消散的。”小黑无比眷恋的拉住她的手，眼底湿润：“如果没有你，又何必有我？小曼，我所做的这一切，即便是以后下地狱，我都不后悔。”
“不，别在为了我杀人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怪物，靠食人精魄，维护着形态，伪装自己还活着，努力的在特定时间做着正常人该做的事，等着你变幻白天黑夜，尝试着让自己忘了我已经死了，这对我来说，很痛苦。”
小黑一把抱住她冰凉的身子，恳求她：“小曼，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复活的方法，求你再忍耐一下……”
“我的肉身，早就腐烂了……”
“小曼……”小黑难以自持的痛哭着：“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小曼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如同哄孩子一般，神情安然：“放过自己吧，就当是为了我，我不想背负着那么多无辜的亡灵死去。”
很显然，小黑并没有听小曼的，宁阳城仍然每日迎接着新的客人，在幻境里，这些人的愿望会被充分满足，使其精魄更加精纯洁净，小曼也依然会每天被迫吃下新鲜的精魄，维持着生前的形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烟彻底没了意识，和云层融为一体，终日盘浮在宁阳城的上空，替小黑守护着幻境结界，直到李富贵三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片他为小曼精心打造的完美世界……
李富贵原本以为，他祭出妖丹是想换取雷电之力，如今看来，他其实也明白，小曼不可能复活，她犹如行尸走肉般配合着小黑，努力的营造着生前的生活氛围，其实一点也不幸福，不快乐。
而小黑也早就疲于在幻境中自欺欺人，李富贵摧毁幻境，对他和小曼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世道残酷，不甘心人妖殊途，不甘于人心冷眼凉薄，所以才祭出妖丹，归还肉身给穷奇，想借穷奇之力，让世人陪葬，让他们为了自己的恶与冷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