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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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意科场

道光十二年(1832)五月,左宗棠设法捐了一个监生头衔,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考试结束后,不等放榜,左宗棠即赶赴湘潭,与当地名门周家的千金周诒端成婚。这门亲事,是他的父亲左观澜在世时与周诒端的父亲周系舆商定的,父亲的丧期结束后,二哥左宗植便按照约定向周家下了聘礼。不过,由于家境贫寒,左宗棠无钱操办婚事,只得入赘周家,好在岳父母和妻子并没有因此而看轻他。周诒端不仅文采出众,而且温柔体贴,对于左宗棠的生活、学习关怀备至,倾心相助,使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婚后不到一月,中举的消息自长沙传来,左宗棠心头的喜悦更添几分。他摩拳擦掌,加紧读书,准备参加第二年春季在京师举行的会试。可是,赴京赶考需要不菲的费用,左宗棠无力负担。为难之际,妻子毫不犹豫地拿出一百两嫁妆,为他置办行装。但恰逢左宗棠的大姐一家此时生活陷于极端困苦,左宗棠心中不忍,便将这笔盘缠全部送给姐姐一家,自己重新筹措路费。好在亲友们闻讯,又设法凑了一笔盘缠送给他。到了年底,左宗棠启行北上,赶赴会试。不过,左宗棠并没能一试即中。年仅二十一岁的左宗棠尽管有些失落,但依然对未来考中进士怀有信心。回到湖南后,左宗棠加紧读书、思考,学问日有进益。

一晃三年过去,左宗棠再次赴北京参加会试。这一次,他的文章受到考官温葆深的青睐,被初步选取为湖南省第十五名。此时尚未放榜,但左宗棠通过小道消息得知此事后,心里还是有些雀跃。孰料,就在榜单即将正式揭晓时,因各省名额分配出现争议,湖南的录取名额超出一名,于是左宗棠的录取资格被取消,转让给湖北的一名考生,左宗棠仅仅被取为“誊录”,也就是抄写员。尽管温葆深为左宗棠力争,但终究没能改变这一结果。

誊录一职地位不高,事务琐碎。如果运气好的话,若干年后,朝廷看在辛劳的份上,可能会给个县令当。可左宗棠心高气傲,又牢记恩师贺长龄“幸勿苟且小就,自限其成”的叮嘱,因而不甘屈就此职,决定三年后再度挑战会试。

道光十八年(1838),又到了会试的年份,二十六岁的左宗棠第三次走入京师考场。然而,等待他的,依旧是落榜的结局。三试不中,使得左宗棠的心中充满了苦涩和失落。在写给妻子的信中,他难掩心灰意冷之态:“我骑着蹒跚的马缓缓离开京城,从此再也不会回到这繁华世俗之地,与众人去争抢道路两旁的苦李子了!”这是不再参加会试的宣言。

在几次往返京城和湖南家乡的途中,左宗棠充分了解了沿途各省民生之艰难、吏治之腐败,亲眼看到了百姓因水灾、饥荒而流离失所的惨状,心中百感交集,坚定了自己经世致用、为民纾困的决心。回到家后,左宗棠挥笔写下一副对联,张挂在书房墙壁上,以表达自己的志向:

身无半亩,心忧天下;

读破万卷,神交古人。

短短十六个字,忧国忧民、孜孜不倦的情怀跃然纸上。他不仅是这样说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在湘潭隐山之麓的周家西楼上,左宗棠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研究舆图地理之学上。他不仅勤奋地抄录所有能找到的地理书籍,吸收其精华,还与妻子一起精心校勘全国和各省地图,指出当时图志中的各种弊端,并加以详细的文字说明。每作一图,就交给妻子加以影绘。这项工作在外人看来很是枯燥,但左宗棠明白:有了准确可靠的舆图,才能作为河务、荒政、盐政、漕运等事务的依据,从而更好地造福百姓。对此,妻子深深理解、鼎力支持,二人配合默契,自得其乐。

道光二十年(1840)春,左宗棠离开湘潭,前往偏僻的湖南安化小淹镇。这次旅程,是为了履行一个沉甸甸的承诺。原来,三年前,左宗棠为了贴补家用,曾前往湖南醴陵的渌江书院担任主讲。在此期间,著名经世派官员、两江总督陶澍恰好告假回家乡扫墓,醴陵知县得知陶澍要来,赶忙安排馆舍,请左宗棠来撰写楹联。左宗棠素来敬慕陶澍的卓著政绩和经世思想,挥笔而就:

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陶澍看到这副楹联,眼前一亮,立刻询问道:“此联简约工整,自然天成,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知县如实以告:“是举人左宗棠所撰。”

陶澍于是请知县邀左宗棠前来一谈,左宗棠欣然赴约。尽管两人一是封疆大吏,一是落第举人,身份差异巨大,但陶澍爱才,不端架子,左宗棠也不怯场,跟陶澍谈论古今大事,滔滔不绝。共同的经世志向使得二人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彻夜长谈,直到天亮仍不觉得疲倦。经过这番深谈,陶澍视左宗棠为奇才,大加赞赏和激励。临别前,两人定下忘年之交,相约寻机再会。

次年,会试落第返回湖南的途中,左宗棠按照约定,绕道金陵,谒见陶澍。陶澍留他住在官署内,两人尽情畅谈。陶澍丝毫不在意左宗棠会试落第,依旧对他充满赞赏和期许,特地为自己的独生子陶桄向左宗棠的长女左孝瑜求婚。面对陶澍真诚而恳切的提议,左宗棠却犹豫了。想到自己一介落第举人,与陶家身份差异巨大,出于自尊,他不愿意“攀高枝”,于是以“门第不合”为由委婉地拒绝了陶澍的好意。陶澍并没有因左宗棠“不识抬举”而恼怒,反而更加欣赏他的人品,确信自己选对了朋友。

两年后,陶澍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临终前,他留下遗嘱,将年幼的陶桄托付给左宗棠。左宗棠从恩师贺熙龄那里得知了陶澍病逝、归葬故乡安化的具体情形,泪水顿时涌出,打湿了信笺。尽管此时左宗棠家中有四个女儿,经济状况相当困窘,但为了完成这位忘年知己的遗愿,左宗棠仍毅然赶赴安化陶家,成为陶桄的私塾教师。从此,在这偏僻的山乡塾馆,左宗棠一待就是八年。尽管对陶桄的教育消耗了左宗棠大量的精力,但他也得到了补偿——陶澍遗留下大量的藏书和奏疏、信札,使素来为书荒所苦的左宗棠得以一解“书渴”。日常任教之余,左宗棠在陶家藏书楼中畅游书海,学问大进。

虽然身处穷乡僻壤,但左宗棠仍然心系天下,密切关注时局的变化。就在左宗棠到陶家的第一年,英国侵略者悍然发动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消息传来,左宗棠不胜忧愤。他将自己视作抵抗外来侵略斗争的一分子,通过各种方式积极发表关于抵抗侵略的见解,希望早日驱除侵略者。可是腐朽昏庸的清朝统治者不但不敢抵抗侵略,反而被英国舰队吓破了胆,竟然撤销了林则徐的职务,将其发配到新疆。左宗棠愤慨地对朋友说:“是非颠倒如此,令人忍不住长久叹息!”

1842年,英国战舰驶入长江,进逼南京,清廷被迫同英国议和,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左宗棠眼见朝廷一步步走向丧权辱国的歧途,倍感悲愤和惆怅。心灰意冷之下,他甚至一度萌生了买山隐居的想法。

但左宗棠并没有一味沉溺于这种消极的逃避情绪。痛定思痛,左宗棠意识到,对外战争的失败,首先是因为军事上技不如人,如果不能改良军事,则势必招致更多的失败。所以,他决定精心钻研军事,探究克敌制胜之道,“不为名儒,即为良将”。为此,他不仅遍读古代兵学典籍和史书中关于军事战争的记载,还通过各种渠道密切注视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形势,了解外国的历史、地理和军事状况,努力做到“知己知彼”。经过几年的沉潜研究,他在军事学方面的造诣日深。在写给二哥左宗植的信中,他表示自己近年来“于兵事颇有所得”,感觉如果有一天遭遇战事,自己若拥有兵权,“必能实实做到,绝非纸上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