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不如死的滋味
没有工作的日子艰难到一日三餐的油盐酱醋都要精打细算,再这样过下去,就只能饿肚子了。
早就意识到的生活危机在日渐捉襟见肘下越发尖锐,每当看见沿街乞讨的流浪人,或者看到那些明知是假装可怜、扮演残疾乞讨的人,潦倒的现状似乎都预示着她们悲怆而凄惨的未来!
交叠的手掌重了上去,不甘心的四姐妹就在那一晚做出了重大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
只要能挣钱,哪怕仅仅能维持一日三餐,再苦再累的活,她们都愿意干。
第二天,有爱心又有耐心的大姐去了一家家政公司,爱漂亮爱打扮的燕子去了商场的化妆品专柜,爱好美食的阿芳则去了超市食品区,三人的面试出乎意料的成功。
而阳秋婷却有着长远的打算,那天她留意到书店附近有很多招聘广告,于是就琢磨着在书店附近找一个工作,那样就方便去书店充电了。
为了庆祝即将告别的没有收入的日子,她们决定出去大餐一顿。
所谓的大餐也只不过是比平常更舍得多花一点钱、多吃一点肉的大排档而已。
薄薄的肉片随着油温的升起在烤盘里微卷起滋滋然的香味,作为爱吃辣的四川人,阳秋婷忍不住用肉片沾了许多辣椒面,她享受那种介于大城市和家乡的麻辣味道,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眼光。
或许,这是她来上海这么久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因为是自助,她们将好吃的东西全都填进了肚子里。
“吃肉啊,自助,得挑贵的吃,慢慢吃,必须把本钱吃回来,水留着最后喝!”燕子端来一重遮住了脸的肉碟子。
“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就要等到发工资了。”声音从盘子的缝隙里发出来。
姐妹四人闷着头,一边吃一边聊天,足足吃了接近两个钟头。
半夜十分,睡得正香的阳秋婷被一阵堵得慌的疼痛痛醒。
她坐起来,靠着床头,仔细感受着那阵从腹部传递到脑神经的疼痛,由此猜测一定是自己贪嘴吃得太撑、吃得太辣所致的胃痛。
应该是短暂的胃不适,她想。因为小时候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那一次,她只有8岁。因为贪吃早熟的甜玉米,吃得太多,半夜胃里翻江倒海地疼,哇哇吐了一地之后,胃空了,人也就舒服了。
她以为这次的疼痛应该和小时候的症状一样。
按着疼痛的位置,她悄悄地起身到卫生间,将两根手指插进喉咙深处,试图用这种方式促使胃部作呕反应。
可是,喉咙咔咔作响,疼痛依然,就是没有想要的呕吐效果。
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疼痛搅得她死去活来,为了不吵醒三姐妹,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一只胳膊,抑制疼痛不已的呻吟。
疼痛持续了长达10分钟左右,她终于从地板上踉跄着爬了起来,虚脱的身子就像窗外的寒风吹落的树叶一般轻飘飘的,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险些跌倒的声音惊醒了大姐。当她看到阳秋婷只穿了单薄的秋衣、全身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地、有气无力地靠墙而立时,她吓得陡然瞪大了眼睛,瞬间睡意全消。
“秋婷,你是哪儿不舒服?是胃不舒服吗?”大姐看了一眼她用手捂住肚子的动作,赶紧把她扶到床边上。
这个时候燕子和阿芳也醒了。
阿芳揉着眼睛问:“发生了什么事?”
燕子闭着眼睛,张大嘴巴打着哈欠,“是不是吃多了?”
大姐指着燕子的鼻头斥责:“就你吃得最多!”
大姐说话的语气是难得一见的生硬,仿佛薄膜下的一根尖刺,再用力一点就会瞬间爆破。
睡意朦胧的燕子和阿芳在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立刻清醒了过来。
看到阳秋婷只剩半条命的样子,三人商量着一定要她去医院做个检查才行。
“没事,就是太好吃了,吃撑了,缓缓,吐一吐就好了。”
阳秋婷苦笑着给大家讲了小时候吃多了玉米的经历,心里却害怕去医院,那可是传说中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哪是她说去就能去的?
大家将信将疑。
信以为真的燕子忍不住又开起了玩笑:“你那肚皮能装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吐出来不就白吃了吗?下回还是带个口袋......”
她卖着关子,就等着大家看她的时候,她又继续说:“吃不了兜着走!”
燕子的话瞬间逗乐了大家,阳秋婷也羞涩地笑出了眼泪。
当大家继续睡着,刚刚有了睡意的阳秋婷又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猛烈的疼痛。
她不敢翻身,不敢发出呻吟。她不想打扰到三个在天一亮就要去工作的姐姐们,所以只能卷起被子蜷缩成一团,咬牙忍耐。
反复的疼痛折腾了她一夜,她见识过了龙祖祖是怎样熬过小病小痛的,也亲身经历过如何熬过一个星期的小感冒,所以她坚信这一次也能熬过去。
当所有人都上班去,只留下她一人的时候,疼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
脱去伪装,她痛苦地呻吟着,任凭疼痛引诱着她在地上打起了滚。
忘记了带钱的大姐返回来时看见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叫,好说歹说才把她拖去了医院。
因为是上班第一天,大姐不敢耽误。
知道阳秋婷身上没有多少钱,就把自己的银行卡给了她,临走时再三叮嘱:“检查完打电话,无论结果怎样,听医生的,有我在,别怕,小妹!”
望着大姐匆匆离去的身影,阳秋婷感动得热泪盈眶,等大姐走后,她才偷偷抹掉了眼泪,并走出了医院。
考虑到钱的问题,她选择去了社区街道上的小诊所,简单询问之后,医生给她开了两天的胃药。
吃了药,疼痛却没有缓解,依旧频繁发作,有时候疼到她想撞墙。
生不如死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她暗自感慨。
“秋婷,医生怎么说的?是胃病吗?”
大姐实在看不下去,眉毛、眼睛、嘴巴朝鼻尖挤去,似乎疼痛就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是吧!”
阳秋婷不坚定地回答,眼睛却不敢直视大姐的眼睛,生怕被知道没有在医院拿药的事。
“你的检查报告呢?”
“我,没拿。”
“大姐,她肯定没有去去检查,她心疼钱。”燕子一语中的,不客气地揭穿了阳秋婷欲盖弥彰的谎言。
大姐瞪着她,满眼的心疼和埋怨。
“忍一忍就好了,小时候我生病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已经有抗体了。”
缩作一团的阳秋婷下意识地将放在胃部的手移开,最近她总是吃不下饭,所以又瘦了一圈,看起来像一只缩在厚衣服里的小猴子。
“你这肯定不是胃病,这药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小诊所的医生都是三脚猫功夫,看看小感冒可以,长到肉里的病痛,他哪有这本事瞧?我看明天你还得去医院。”
大姐横下心,琢磨着明天大不了请了假,非要押着阳秋婷做了检查才放心。
“我看多半是那庸医看错了,我找他要钱去。”
燕子撸起袖子,顶着一张面膜就要去问庸医要钱,大姐一把将她拦下。
“去什么去?大医院还有误诊的呢,你拿什么问人家要钱去?不就几十块钱吗?”
“几十块钱不是钱吗?这段时间我们没挣一分钱,四个人一天10块钱的伙食费,这几十块钱够我们买一大袋大米,够我们吃两个月了,凭什么不要?他拿了钱就该把病治好,没本事就得退钱。”
燕子跳起脚,眼眶红了,声音哑了。
所有人的眼眶都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