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复调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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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只要是完整的音乐学习,复调学科的知识和技能就必定是不可或缺的内容。艺术音乐是以多声部结合为基础的,复调正是一门以横向线形进行的叠加为根本、以纵向多样组合为特征的审美操作技能。通过复调技法而组织的音乐形态,逻辑严密、结构严谨、音响灵动,特别是其中以格律方式对音乐哲理论证的表述,使得艺术音乐不会只是感性宣泄的层次,更不会是勉强担当它实际上并不合适的任务,而是使得它表现功能的本分得到最大程度的深化。正是这门学科对于把握艺术音乐真诗有如此直接的关系,使它成为专业音乐学习者最重要的必修课程。

在复调音乐的学习中,不仅可以对它织体所表现出来的线条性、符号性以及多重性等特征有深切的了解,更可以由此领悟构成这些特征背后的思维方式。这样的领悟,不仅对作曲者、评析者来说是重要的,而且对演奏者而言,恐怕更是不可或缺的基本技能:亦即熟悉各种织体样式,甚至通过直觉即可从谱面图式了解作品构成的各种成分关系,把握其中形式美的秩序。恐怕这也就是音乐修养的最实际的表现了。但遗憾的是,除了巴赫的键盘作品之外,现有通用钢琴教学体系中几乎没有什么专门写给复调基本功培训用的系统练习。纵观一些传统的初级钢琴教材,复调织体的训练内容都比较单薄。例如德奥教学体系中,《拜厄》仅有少量几首有不同音调对置的小曲,而“车尔尼”系列更是集中于手指技巧的进阶:这也难怪,因为这些教本正是为了适应前古典-古典时代的风格而作的,那就当然会着眼于主调织体的运用;而近代出现的欧美教材,诸如“汤普森”系列、“巴斯蒂安”系列等等,虽然强调儿童的学习兴趣,但就免不了着意于趣味、通俗、弹奏简易的编写;而注重精英培养的苏联教材在这方面倒是比较重视, 但由于种种原因,在我国钢琴教学的初级阶段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

这就造成大部分的复调教学是从“小巴赫”指《巴赫初级钢琴曲集》。 开始的。诚然,巴赫的作品作为复调教材是无与伦比的,但是对初学者而言,弹到“小巴赫”之前,复调感培养的起步阶段之前还得有一大段的空白需要铺垫。其次,巴赫的键盘作品,一部分是极具哲理思辨性质的,这对于年幼的学生似乎还早了些;一部分是与当时宫廷生活紧密相关的,尽管也有通俗性,但我们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通俗和今天的现实生活、今人的情感表达方式、今时的审美情趣相去甚远。当然作为钢琴家应当了解那时的文化氛围,但这样的任务对孩子们而言可能显得过分的学术化了。再者,我们还背负着弘扬自己民族文化的更重要担当呢,恐怕对民间音乐趣味的培养,也应当尽早地渗透在学习复调的初始阶段吧。

即便是以巴赫的作品作为复调音乐学习的津梁,但值得一提的是,可能大多数的教师心目中仍会有些误区。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巴赫=复调,复调=巴赫”。然而这样的认识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严格说来,巴赫的时代,实际上已是主调织体与复调织体结合的时代,他的作品中虽有纯复调的性质——例如文艺复兴时代那种各声部都是独立进行的无伴奏合唱风格——但只是一部分而已,而更多的范例是和声思维与复调思维结合的产物,甚至更有不少本身就是主调性质的。因此,与其说巴赫的作品是复调教材,不如说是训练掌握巴洛克风格的教材更贴切。就复调音乐的发展历史而言,主复结合只是其中的一个阶段而已。而复调思维,早在民间音乐中就有端倪, 巴赫之前的各个时期,已有不同的形态,在之后的各种风格时期的发展中,复调的形态更是层出不穷,这就首先需要有一种超越时代风格的“基本复调感”,才能把握各时代的特殊性。

由此看来,编写一套辅助性的《初级钢琴复调基本功练习》,就很有必要了。

本书有两个教学宗旨:一是提供一些复调织体弹奏所需要的、最基本的手指技巧训练方法, 例如手指踏板音、换指、缠指、绞指、潜指等等特殊条件下的手指移动。为了适应年幼初学者入门,最初单手弹奏二声部训练中,手掌跨度都不会超过六度。二是通过实例对复调音乐织体作最为简单的介绍,曲后也附有注释,主要是针对特定乐曲作的特定说明。

这就使得本书必须有着自己的特色(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亦即把作曲技术理论与音乐演奏实践结合起来。实际上,学生们要真能把两者结合起来了,写作就不会很难,因为实际弹奏的经验会替作曲者提供敏捷思路从而解决很多技术问题;反之演奏也不会很难,因为对于复调理论的精通,使他能够很好地通过了解体裁的来龙去脉而把握作品的论证精神。

本书编曲有三种类型:一是弹奏复调作品的基本运指练习;二是用实际的音乐进行,对各种织体模式以及格律作些简单的解读练习;最后是较为完整的复调小曲实习,这些乐曲是前面基本技能的综合,学生也可根据前面部分得到的知识,对这些乐曲做些分析,因此曲后就无赘言作注了。

在练习开始之前有一篇简介,本意是为一些没有机会得到复调音乐课程学习的年轻教师们准备的。希望通过简短的篇幅,把国外学院里通常要讲授三年的内容,做个提纲式的说明,主要介绍一般性的概念。在每首练习之后,也会有注解,主要涉及一些个别的、细节的常识作为补充。

希望这本小册子,能够作为学生弹奏古今中外经典复调音乐作品的入门铺垫。

谨以此册纪念老妻王蕙珍女士,伴我一路坎坷走来。权将这些在她病榻前写下的书页,当作一捧放在遗像前的永恒玫瑰,表我无尽的感念,也慰她尚未阅读本书的遗憾。

2017年秋
上海 束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