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Preface
“先生可能是我们时代唯一一位完整衔接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的写作者。”陈丹青由衷地抛出了这一语惊人,木心落落大方地从自甘寂寞的纽约步入了中国读者的眼帘。
木心乡音无改,读者却相见不识,只是懵懵然一种亲切而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极了一个久居海外而今归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诚因他身上散发未灭的那一身名士范儿,他笔下涓流未涸的那一笔传统意识。
这在大陆几近绝迹而徒留在旧照和印象里的扁平形象,如今竟能生动丰满地走出相框、跳出印象,而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这是时间不曾卷走的慰藉,是在如此快节奏的生活中久违的从前慢:像是时隔多年在早已忘却之时,意外而惊喜地收到了少年时代寄出的那封辗转多年的亲笔信。
我们都常陷于一种“只可意会”的境地,如此玄微,却无能为力。
事情总该有它的方法,万物总该有它的名字。在绝大部分的事件和绝大部分的人物那里,这种“只可意会”的境界往往只是出于一知半解,尚未了解。
或许,你熟悉“那一身名士范儿”,但是否描述得出口?或许,你谂知“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但能否直言无讳?
在风云变幻的那个年代,一群“遗老不够老,遗少不够遗”的有识之士,该持怎样的气魄,才敢于搦管操觚,雄文横扫,博得一场“九州风气恃风雷”的豪迈!
五四鸿沟,文化断层,应试教育,语体课文……太多的因素,把那一个时代演变成了传说,贴上标签而笼统成了一个个的概念。——概念最易造成误解,而知名度却也恰来自误解。
对于他们,陈丹青是极为推崇的,甚至带着些“不慕今人慕古人”的抱怨。他如此地尊崇,实在是因为他们有被推崇的资本:
那是一个开天辟地的时代,是一个文艺蓬勃的时代,是一个名家迭出的时代,是一个引人遐想的时代,是一个道之不尽的时代,是一个谜一样的时代。
名士大家不胜枚举,然而文章篇幅却是“一览无余”,只能尽量“以有涯随无涯”,争取更具表现力:
文章选取的十一位——辜鸿铭、谭嗣同、章太炎、梁启超、王国维、鲁迅、陈寅恪、胡适、刘半农、徐志摩、钱钟书,皆为如雷贯耳之名士,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些近乎传奇的故事也为人所耳熟能详。
而本书所表现的,则更加侧重于这些耳熟能详的面与面之间的连结,即那些鲜为人知却不容错过的细节;读此细节,不说有拍案叫绝之动容,也有柳暗花明之释然。区区万言传记,或可直言“具体而微”。
在此“具体而微”中,短短十几二十分钟内,印象中的如雷贯耳之名士,从画像之上的扁平形象,逐渐丰满、生动,竟而走出画框,与书前的你促膝。从他身上,你会亲见“那一身名士范儿”;从他话里,你不再陌生“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