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应练文字,却宜少做作家梦
一个迷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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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迷茫的人:吓我一跳,特意倒回去看了三年前的那篇文章,确定了没有鼓励别人当作家的意思。我一直认为人应该把文字练好,能够简洁、清楚、合乎逻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人思维能力合格的标准,但我从来不会鼓励别人当作家。
我很年轻时就是作家了(虽然不是作协成员,有人不认),但很快我发现这是比较糟糕的一行。糟糕在两点:一是这一行普遍穷,达到了发表标准,在行业内略有名气的人,也是穷的;二是这一行的人普遍自我认知失调。明明是可有可无的人,却自诩为社会精英,以为靠几本书就能指点江山,享荣华富贵。欲求不满后,他们对世界充满了怨气—竟敢亏待我!同时对业内的一点资源(比如发表资源、评奖资源、体制供养资源)更加饥渴,毫无底线地争夺,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今天你吹我,明天我捧你,今年你给我女儿一个大奖,明年我让你儿子当一个主编。吃相又难看,又可怜。现在还玩得不亦乐乎呢。体制养着一堆作家,真是双输,害了供养者,也害了被供养者。
我早早知道,自己再爱文字,也不能赌这一行。按照现有玩法玩,无论输赢都是输。自己的文字当然还要天天练,生死却得彻底交给市场。那些廉价的小圈子恭维是幻觉,是毒品。写作者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读者说了算。自我感觉再好,市场不买账,也得认输,干点别的养活自己。但是等真输了,再来转行,可能也来不及了。一个中年失意酸文人,大概率是越来越酸,祸及家人。得有B计划,写作成不成,B计划都得成。所以我一直在投资与经商,这方面的水平比写作高。有意思的是,你对写作的回报没什么期待时,对文字的感觉更深。生活只有文字,怎么拼命写,文字也没有太大意思。当文字是生活的体现,它才能一直生长。当然,还需要一点点天赋。
说了这么多,你可能明白了我的建议。勤奋是好的,是做成任何一件事的基础,好作家肯定也是勤奋的。不过,勤奋不一定能成为好作家。作家这行特殊,其他行业没有天赋,勤奋到及格线水准,也有饭吃。60分的职员、面包师、司机、花匠、钟点工、中介、健身教练、程序员,都能体面地活着,他们的中等技能也有市场。作家60分,反而最尴尬,说你不能写吧,你也能硬挤出一篇文章。勉强看完,见识平庸,平淡无奇,甚至多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读者觉得浪费时间,不骂你就客气了,你还想要钱?可任何一个行业,60分级别的人都是多数。你看,作家这个行业是多么凶险,不值得。
作家梦是最常见的梦,任何一个孩子,作文被老师父母夸过一次,作家梦的种子就种下了。我判断不出你有没有前途,不管有没有前途,我都建议你得把主业做好。一来主业是你的立身之本;二来主业混着,玩副业,有这种占便宜的行为,人的精神强大不了。这样的你的文字帮不了人,也帮不了自己。
祝开心。
连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