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进悟
为了不死在奇道子毫不留手的招式下,我耗干了真气,别无他法之下,只能调用五脏六腑的血脉之气。
我的脸因充盈了血脉之气而发红。
四肢百骸也因血脉之气的灌入而恢复了满满的力量。
但这是燃烧自己的法子。
我的真气已彻底耗尽,这老东西就算还有剩余,也想必多不到哪里去。
此时却还有心情笑我:“猴子在找死。嘿嘿。”
“前辈此言差矣,我从来取生。”
我凭着一身血脉之气,与奇道子力战,几近舍命之势。
奇道子纵然功力奇厚,到底血肉之躯。
最后,终被我一掌击中,横飞出去,狠狠喷出一大口老血。
整个身体也仿佛枯萎了一般,很快恢复到了此前勾肩驼背的老朽样。
而我也耗尽血脉之气,面白寸寸如纸,眼前一黑,痛倒在地,一段时间内失去了五感,意识浮荡虚空,仿佛灵魂抽身,被无尽的黑暗浸没包围。
等我逐渐恢复一点感知,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深痛立刻使我如坠酷狱。
我想叫,但没有声音。我想动,但没有力气。
我的意识在被痛杀的边缘无尽徘徊。
调用血脉之气的后果,五脏六腑像是冰冷地死过一遍,又慢慢地在血液的回涌下复活。
复活的过程,比千刀万剐更甚,如每一寸的血肉都滚在烧红的钉板上,刺出万疮万孔,唯有清醒地承受,而绝不能让自己的意识于此刻散去。
后悔?
不。
尽管,这真的很痛。
但是,我感受到了,在热烈的血脉之气冲破所有关阻的那一刻,那一种全无旁骛的无上武境——置罢死生,狂歌猛进。
打出那连奇道子也没能避过的最后一掌,便是我无垢心法于此大成、无垢神功更进一步的标志。
仿佛捱过生生世世那么长。
等到我确信我不会再因为失去意识,而将身体的生机扼尽之时,我才终于放松自己沉入黑暗。
感到一条又软又滑的温湿物在我脸上舔,终于奋力张开眼一看,是奇道子的狗。
见我睁开了眼,这条棕毛的大狗一双明亮的狗眼睛照着我,在我头顶,兴奋而不遗余力地:“汪——汪!”
狗嘴里的涎水滴在我脸上,对着我哈气,继续不遗余力地:“汪——汪汪!”
我以此失聪了一段时间。
奇道子见与我说什么话我都听不见,便又气得骂骂咧咧,转身回了他的茅屋。
我又饥又渴,看着眼前奇道子唤也不走的狗,眼中泛起一点绿光。
但是不行,我现在要是把狗吃了,绝对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山。
何况我现在不一定击得败这条狗。
我抬起软得没有什么力气的手臂,现在唯一期望的是,魔宫的人不会在我修养这段时间找到我。
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我和奇道子对战的这几天,打得山地变了形,吓得山下的樵夫几天没敢上山砍柴,一传十十传百。
在我醒来后第二天,我还在指挥奇道子的两条狗去给我扑野兔,魔宫的人就找上了山。
黑漆漆的一帮人,像一团黑云漫过山岗,黑衣的大护法如一只搏击长空的猛鸷,脱离队伍,当先一个来到我面前。
可能是怕我跑。
只是我耳朵还听不见什么声音,是他到了我几十丈不远的地方,我才看见,再跑已经晚了,何况还跑不动。
阔别数月,他看起来也已养好了上次交手留下的伤,非常健康地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手里拿着奇道子的狗扑来的山耗子,剥皮刚剥了一半,衣衫半破,蓬头垢面,手上和嘴边沾着山耗子的血——这山里没有溪水,奇道子有一口水井,不肯给我用,要留着给鸭子游泳。
黑衣的大护法站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散发着一如既往的阴寒气。
奇道子的两条狗是好样的,尽管怕得瑟瑟发抖,仍夹着尾巴守在我旁边朝他叫。
他没管两条虚张声势的狗,盯着我:“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不太听得见声音,何况耳边两条好狗在叫,只能观他口型,好在他有一口整齐的牙齿,口型立体,比奇道子那张掉得只剩一颗牙的瘪嘴好辨认多了。
我大致看出他所问:“这,说来话长。”
我手里拿着还热乎乎的山耗子,并不是很想放下,毕竟这是我从昨天啃草根到现在,唯一得到的一口肉粮,我才喝完耗子的血,勉强解了一点渴,现在还饿着。
“你跟他动手变成这个样子?”
“是切磋了一下。”
此时,不用回头,便知道奇道子已经赶来。我摸了摸两狗头,示意它们可以安静了。
奇道子一来,仍是弯腰驼背的老叟样,扛着还沾着泥土的锄头,脸色不善,一张老嘴张合个不停,看样子是在骂骂咧咧。
大护法并不正眼看他,突然一只手向我伸来。
奇道子大怒。
二人展开交手就在一瞬间。很快就打得十分热烈。
魔宫的其他十几个黑衣部众也随之赶到。
瞧着他们那交头接耳、不停盯我的样子,是都已经认出了两条狗旁边的我。
大概率正在商量如何避开两个绝顶高手的战场,来拿我这颗价值三十万两黄金的人头。
而且已经分配好了每个人拿多少。因为他们已经派出人,开始从不同的方向绕过大护法与奇道子的战场,朝我围来。
我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并不移动,抓起手里的老鼠肉,继续把皮剥完,塞进嘴里生啃了一口。
十几个围袭过来的黑衣人见此,没有贸然接近,不约而同地停在离我七八丈的地方。
这几人都是魔宫的高手,不仅两年前在魔宫见过我,两年之中也有几番遭遇,但他们从来没有摸到过我的衣角。
此时我虽然看起来很落魄,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想留着命享受黄金,并不想大意送死。
何况我现在表现出的模样虽然很好欺负,但八方不动的态势,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没那么简单,不会那么敢轻易过来。
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继续生吃山耗子,表现出品味珍馐食材的泰定从容。
“我看她就是在虚张声势,兄弟们不要怕,咱们一起上!还怕拿不下一个女人?”
这男的说话为了让方圆十几丈内围着我的他的各个兄弟们听见,嗓门很大,连我都得以听见。
他这样的说话,让我有点不悦。
我屈指捡起了脚边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明明白白地看向他。
他为给他的兄弟们起模范作用,带头走了几步,站在离我五丈左右的距离,看见了我不遮不掩的动作。
他吓得怔了一下,随即迅速摆开姿势,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以便及时作出闪躲。
——他以为他躲得掉。
瞧着他,我的眼中没有什么杀气。没有必要对死人有杀气。
但见下一刻,石子从我指中脱出,以他不敢相信的速度,直直当着他的面撞进了他的右眼之中,深得抠不出来。
紧接着,他惨烈的大叫冲响云霄——
绝望、不甘,很快消声、丧命。
一口腥甜从我肺腑涌到喉头,我不动声色咽回去,张开嘴,继续吃山耗子肉,嘴里仍然流出来的一点未吞咽完的鲜血,在我张口咬耗子肉的时候从嘴角流出来,更像是耗子身上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