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异乡人
飞往瑞典的飞机上，周源的精神有些恍惚。
窗外乌云滚滚，颠簸不止，机长和空姐换着语言告诉大家只是普通气流，安慰众人。
咯噔。
飞机又剧烈抖动了一下。
正在发呆的周源轻轻一颤，莫名感觉有些烦躁。
手上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回头一看，袁小天正微笑看着自己。
“别怕，遇到强气流，过了这片区域就平稳了。”袁小天安慰说。
周源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袁小天似乎看穿周源的内心，伸手握住周源的手轻轻吻了一口：“这段日子有你陪在身边，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光，只是辛苦你了。”
周源摇了摇头：“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什么都是值得的。”
袁小天点了点头：“回来找你真的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可能也正是这样，命运才决定给我一次机会。源源，你真是我的天命之女。”
虽然袁小天很温柔，话也很甜，但是周源越来越感觉到，袁小天的话越来越难让自己感动。
更要命的是，自己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余升。
飞机很快到达目的地。
一下飞机，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眼神放光的年轻女子举着牌子朝袁小天挥着手。
“小天！小天！”
看到这个女子，周源顿时脸色一凝，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对袁小天有想法。
袁小天笑着挥手回应。
“小天，你终于回来了。”
女子笑着跳进袁小天的怀里。
“丽莎，给你介绍一下…”
没等袁小天说完，女子便直接抱了周源一下。
“你就是小天经常提起的周源小姐吧，真高兴见到你。”
周源被女子的热情搞得有些尴尬。
“源源，丽莎是我的秘书，这两年我一直在治病，公司的事多亏了丽莎。”
“你好。”
周源打招呼道。
“我能叫你源姐吗？”
周源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觉得丽莎对袁小天的态度有些过于亲热，但毕竟是自己的直觉。
而且对方如此热情，自己也不好太过小气。
“你的中文很好。”
丽莎开心一笑：“谢谢，源姐，你比小天描述的更加知性漂亮，如果可以，我有很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丽莎，源源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丽莎赶紧接过行李，伸手说：“好的，这边走。”
两人跟着丽莎上了加长版豪车，一路经过热闹的现代化都市，抵达梦幻般的小镇。
“小天，源姐，先休息下，我马上把晚餐端上来。”
丽莎利索地放好行李，然后跑进厨房。
“先洗漱一下吧。”
袁小天对周源说。
似乎是看出周源对丽莎的态度有些冷淡。
洗漱的时候，袁小天解释说：“丽莎是个孤儿，前些年我在国立大学设立过奖学金，丽莎刚好是资助对象。一开始，我并不认识丽莎。有一次开股东会议开到半夜，结束的时候秘书告诉我有个大学生等了七个小时，出于好奇我就去见了。结果丽莎坚持要感谢，并提出想要在公司实习的。”
周源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袁小天接着说：“我还以为不过是个冲动的年轻人，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只花了半个月，丽莎就完全熟悉了工作，还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她的主管经理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又安排了几个岗位，结果她都能很快上手。”
“原来的秘书呢？”周源问道。
“说出来惭愧，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是霍普的人。”
对于霍普，周源没什么好印象，不光因为霍普是把袁小天从自己身边夺走人。
更因为霍普作为袁小天的正牌妻子，对袁小天的病情几乎不闻不问。
自己陪袁小天满世界寻医的这段时间，霍普连一次电话都没打过。
“我查出来癌症之后，公司的事基本上就不再过问了，除了丽莎，坚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预约医生，算得上是唯一能信得过的人了。”
原本还对丽莎有点敌意的周源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小天，源姐，吃饭了。”
门口传来了丽莎的声音。
周源来到餐厅，看着满桌的中式菜肴有些意外。
“源姐，我事先没有问过你的口味，自作主张准备了一些，肯定没有你在中国吃的正宗，请简单尝一下，看看合不合胃口，明天我再学着做其他菜式。”
虽然没有吃，但是桌上的菜色泽艳丽，香味浓郁，味道肯定不会差。
丽莎的回答很谦虚，滴水不漏，这让周源对这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孩更加刮目相看。
“来，坐，尝尝。”袁小天喊道。
周源看了眼丽莎，说：“你也坐吧，辛苦你了。”
丽莎擦了擦手，高兴地给袁小天倒了杯红酒。
“源姐，小天的脑瘤有了很大好转，我们来给小天庆祝一下吧。”
虽然三人有些奇怪，但还算和谐。
……
吃完早餐，丽莎自觉下楼，给袁小天和周源足够的空间。
床上的真丝羊绒被很柔软，也很温暖。
周源端着酒杯，站在阳台望着窗外寂静的小镇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袁小天走过来从后面抱了一下正发呆的周源。
“想什么呢？”
周源没有正面回答，问道：“丽莎呢？”
袁小天自顾倒了杯酒。
“你病情刚稳定，少喝点。”周源喊道。
袁小天看了看手中的鲜红的红酒，微笑着放在了一边。
“好，听你的。”
“这边感觉怎么样？还住得惯吗？”
“这么高档的别墅，怎么会住不惯？”
袁小天过去揽住周源的腰，轻轻撩过散落下来的头发。
“霍普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她直接协商离婚的，不会让你在中间为难，等离婚了，我们就环游世界，到意大利，到芬兰，去北极，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周源突然笑了笑：“其实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就回国定居。”
“你真的舍得放下这一切吗？”周源突然问。
袁小天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且说实话，我早已财富自由，能体验的都体验过了，也没什么不同。”
“丽莎呢？”
袁小天抱住周源，轻轻吻了一口额头：“等到了那一天，我的生命中只有你。”
听到这个答案，周源终于不再吃醋，安心靠在袁小天怀中。
北欧夏天的环境特别适合疗养，静谧的小镇格外美丽。
公司的事全部交给周源和丽莎处理。
一段时间的接触，周源也充分了解了丽莎确实能力突出，比袁小天说的更加优秀，在国际贸易和证券市场方面，丽莎的见识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
加上甜美的长相和脱俗的气质，周源甚至怀疑过丽莎是哪个大家族的千金。
如果不是出于女人间的敌对感，周源都想过要好好培养丽莎做接班人。
圣诞节前夕，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袁小天的脑部癌细胞已经停止扩散，甚至有了消退的迹象。
丽莎和周源开心到飞起，绞尽脑汁准备了圣诞树和许多礼物，准备过一个开心的圣诞节。
可是一队豪车中断了几人的庆祝。
“霍普来了。”袁小天看着车队淡淡地说道。
两个保镖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确认没危险后打开车门，护着一个裹着大衣的黑发女子走下车。
第一次看到袁小天的正牌妻子，周源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看了眼袁小天。
“你先回避一下，我跟她聊。”
周源犹豫了一会，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早晚要见面的，我没事。”
袁小天眉头舒展，握紧了周源稍微有些冰冷的手。
霍普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保镖抢先一步走到门口，直接略过丽莎，走进屋四处看了看。
“弗兰克，没事，这里也算是我的家。”
“是，夫人。”
保镖敬业地退到门口。
“夫人你好。”
“丽莎。”
霍普看了眼丽莎，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走到袁小天跟前沙发坐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又想我配合你拍宣传视频？”
霍普淡定地看着袁小天，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我们之间真的要这么生疏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合法妻子。”
说唯一的时候，霍普还微微瞄了一下周源。
袁小天淡淡笑了笑：“别绕弯子了，你不过是利用我华人的身份拉选票而已，直说吧，到底什么事？为什么不签离婚协议？”
听到这话，霍普的嘴唇这才微微动了一下。
“听说你的病稳定了，我特意从洛杉矶赶过来陪你过圣诞节，这块表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
袁小天看都没看霍普手上的手表，直接说：“不必了，大冬天的戴手表太冷，而且医生告诉我要静心，不要过于关注时间和工作，顺其自然，癌症才能好转。”
霍普顿了一下，将手表放在一旁，笑着看向周源说：“小天，记得我追你那段时间，你带我到阿尔卑斯山滑雪，到冰岛看极光，我真的怀念那段时光。”
周源越听越觉得堵，但又不好发作。
袁小天则是满脸不屑，淡淡说：“再不说明来意，就请你出去。”
袁小天的急躁让霍普有些得意。
“怎么？找回初恋女友就不顾结发妻子了吗？”
说完看向周源玩味地问道：“周源小姐，你不是已经订婚了吗？你的未婚夫叫什么？余升？呵呵…小天现在可不是你的初恋了，他已经结婚了，你们昨晚的疯狂是典型的出轨知道吗？”
周源一惊，袁小天也终于忍不住，冷眼盯着霍普。
“你监视我！”
霍普笑了笑，靠在沙发上观察着自己新做的美甲。
“我好歹是州议员，你是我的丈夫，又病重，我怎么能不关注你的身体健康呢？”
周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霍普面前根本毫无优势。
不光没有霍普沉着，能言善辩，更没有霍普的手段，连自己的底细都被人摸的一清二楚。
“呵呵。”
袁小天冷笑了两声。
“你无非是要我资助你而已，不过你要是把源源牵进来，两败俱伤，议员你肯定是做不成了。”
听到这番威胁的话，霍普终于认真起来。
“小天，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依旧有夫妻感情。明年的州长竞选，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一旦成功当选，可以给你的新公司开几个绿灯，到时候上市会容易很多。我们还年轻，你的癌症也好转了，只要我们联手，入驻白宫都不是不可能。想想看，那会是何等风景？”
袁小天看着给自己画大饼的霍普坚定回答道：“我并不在乎。”
霍普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放在袁小天面前。
照片上赫然是袁小天和周源的亲密照。
“是，可是你现在仍然是我的丈夫，你知不知道背后我为你做了多少，你是投行总裁，议员丈夫，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媒体的眼中。这些照片如果流入对手手中，对投行将是多大的打击？更别说你们的新项目了。”
周源心中一惊，新项目是公司最大的一笔投资，几乎所有的现金都投进去了。
直到现在周源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袁小天这么精明的人会做这样的决定。
但自己毕竟只是替袁小天打理，并不是董事会的人，所以即使有疑问，也只能按照决定执行。
现在想想，这个决策真的问题太大了。
如果出现负面影响，公司的股价肯定大幅下跌，资金链会受到巨大影响。
甚至…
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很快便被周源否定。
面对霍普的咄咄逼人，袁小天也不禁认真起来。
“小天，我们是最有默契的搭档，回想当年，咱们一起叱咤商界，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
霍普见袁小天没有拒绝，趁热打铁说，接着说道：“小天，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深爱着你，甚至我可以接受周源，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次机会呢？”
“不可能了，自从你出轨安迪的那一天，我们就不可能了。”
周源有些吃惊，自己从没听袁小天说过霍普曾经出轨过。
霍普顿了顿，摊开手问：“小天，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袁小天沉默着没有回答。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周源终于开口。
可是袁小天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源源，让我单独和她聊聊吧。”
袁小天的语气似乎不容置疑，周源有些难以置信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离开。
书房里，丽莎正悠闲地喝着咖啡。
见周源来了，丽莎赶忙起身倒了一杯。
“源姐，给。”
周源时不时看向客厅的方向，想要听到一些袁小天和霍普的谈话。
可惜，这栋别墅的空间太大，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
良久，袁小天终于出现在书房门口。
“她走了？”
袁小天点了点头。
“源源，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我去准备明天会议的材料。”
丽莎很识趣地走了出去。
周源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感觉，似乎还在为袁小天刚才支开自己生气。
“我和她达成了协议，公司继续出资支持霍普竞选，相反，等她当上州长之后，为公司的新项目开绿灯，这样，新项目的推进就没问题了。”
周源突然反应过来，袁小天之所以一直坚持赌新项目的原因了。
“这之前你就决定了吧？还是早已经跟她商量好了。”
面对周源的质问，袁小天走上前拉住周源的手。
“源源，我承认新项目这件事上我没有如实告诉你，不过我没有提前和她商量，只是预料到她会找我，所以才赌了一把。”
周源有些伤心地缩回手。
“呵呵…所以呢，我只是个傻子？做与不做都无所谓，因为你已经打算和你妻子合作了。”
“源源…我也是为了咱们的未来…”
“为了我们的未来？是你和她的未来吧？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而已！既然你们已经合作了，我还能起什么作用？保姆吗？丽莎比我更合格，我算什么？”
“源源！你误会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你要相信我不会辜负你。”
“那你会离婚吗？会娶我吗？”周源问道。
袁小天顿了顿，走到周源跟前说：“我可以给你幸福。是，我和她暂时不会离婚，但我们早已名存实亡，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周源摇了摇头，神情低落地说：“我不懂，我不懂，我只想简简单单的。”
“源源，我是因为她发迹的，即使是现在，公司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制于她，如果我不妥协，很有可能会破产。我之所以和她合作，也是为了多挣点钱，保证咱们的将来可以衣食无忧。”
“可是我不需要这些，我有能力，你也有，我们回国可以轻而易举地生存，为何要委曲求全呢？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舍不得这些财富，还是她。”
袁小天一滞，上前不顾周源的拒绝，将周源拥入怀里。
“源源，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舍弃你的，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周源有些泄气地看着袁小天，失望地摇了摇头，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