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活死人之地
布鲁维尔镇的镇长吉恩·布鲁维尔先生独自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的办公桌后面，给自己倒了一杯价值不菲的银雾岭葡萄酒。
布鲁维尔镇是位于东谷镇与寂岩城之间的中等规模村镇，周围有数十倍于镇子大小的田地，供给着寂岩城约十分之一的粮食。
镇长先生最近却有一个烦恼，那就是镇里的公共墓地里出现了很多不死生物，派去调查的民兵无一返回。
讲道理，他认为这事应该寂岩城该管管，因为怎么说他也算个贵族，此外，布鲁维尔镇的粮食产出不容有失。
但因风神祭临近的缘故，城卫队让镇长自己想办法。
他发布了委托，一队冒险者从寂岩城赶来，进入墓地后，随即也音讯全无。
就在前天，某个名声不太好的公会接受了委托，承诺第二天就派人来处理此事，今晚抵达。
保证完成任务，但是酬劳要加两成。
布鲁维尔先生同意了。
如果那个公会成功了，那墓地的威胁就解除了，镇民会称赞他办事效率。
如果那个公会失败了，那应该足以引起寂岩城的重视。
结果，那个公会来是来了，可那阵仗怎么看都不像专门来处理墓地里不死生物的。
不管了。
今晚，就是今晚，他祈祷着自己的烦恼能够飞走。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
晚上七点五十分左右，天已经全黑。
布鲁维尔镇最贵的旅店门前，林凯坐在门前破烂的木楼梯上打着哈欠，身边是一只空餐盘。
隔着门，身后的旅店大堂内传来独属于酒鬼们的喧嚣。
门被推开，身后的声音瞬间放大。
“你怎么不进去喝点啊，”潘醉醺醺地说。
她一手搭在林凯肩膀上，一手将一个大酒杯推到林凯面前，里面还有半杯麦酒。
林凯嫌弃地看着麦酒上飘着的酒花和油渍，说道：“魔法师要保持头脑清晰。”
“我看你、你就是想留着肚子多吃点吧，”潘打了个满是酒味的饱嗝，“圆、圆乎乎的男生不令人讨厌，脂肪能有效吸收打击。
但是啊，要是太、太胖的话，身法可就不、不灵活了。”
她将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空酒杯丢在林凯身边的餐盘上。
半个小时前，餐盘里堆满了两三人份的食物。
“既然选择加入佣兵公会，就要适当融入。”
全身缠满白色绷带的身影自黑暗中逐渐走到路灯投射出的昏暗光圈之下。
犹如在聚光灯下登台的演员。
是费德罗。
林凯冲着孤身一人的费德罗挥挥手，笑道：“多谢提醒，想必费德罗先生一定特别合群，才能提出如此富有启发性的建议。”
费德罗仰天疯笑起来，似乎下一秒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就会因大笑而从中折断。
“你们在那废话什么，我叫你们来的，什么合群不合群，都吃过饭了吧？吃过了就跟我来。”
沙哑性感的女声从众人头顶传来。
露尼娜站在旅店二楼的阳台上，深秋的夜风中长发飘舞。
林凯有些好奇如果他说“没吃饭”会怎么样，但是他更在意露尼娜说的“跟我来”是去哪里。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阳台，意思是询问他们是否要去二楼阳台。
露尼娜翻了个白眼。
白眼之大，林凯在楼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露尼娜在长袍的束缚下，略显笨拙地成功跃上阳台围栏。
左手临魔，右手施法，口中吟唱。
虽然听不见露尼娜吟唱了什么，但是以林凯的目力可以清楚看见她临魔时在空中书写的字符。
只要将字符左右反过来，就能得出露尼娜视角写出的魔法真言。
这种识别其他魔法师施法的方式，是魔法师的必修课。
“tomlas taka ao biku fuloo？风-高-奥-低-浊？听起来有点怪，但是配合百字真言的注释，这大概是利用空气来缓慢降落的？”林凯喃喃自语。
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施展魔法之后，露尼娜在阳台上一跃而下，一股清风将她托起，使得她在空中一边呈行走的姿势前进，一边向下缓缓坠落。
而那件紧身法袍在这种时刻，反而因为过紧而阻止了上升气流造成的春光外泄，只是将露尼娜的长发吹起。
林凯将地上的餐盘收起，放到旅店门口的一张空椅子上。
整理一下装备，跟了上去。
*
露尼娜带领着三人穿过布鲁维尔镇街区以及镇外的农田，来到一片森林边缘。
这里有一块被残破砖墙围起来的地皮，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子，勉强可以辨认。
布鲁维尔镇公共墓地。
“也不知道寂岩城每年的墓地修缮拨款都去了哪里，”费德罗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同样缠满绷带的下巴，“墓地破败成这样，难怪会滋生不死生物。”
露尼娜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加了个弱光术。
弱光术这个法术默认是漂浮在施法者头顶的，在正上方向下打光，堪称“死亡打光”，可即便如此，露尼娜的颜值依然很能打。
“你这家伙平时不怎么出城。这墓地还算好的，至少围墙没塌。”
“这还算好的？”费德罗绷带之间的眼睛瞪大。
潘大笑：“哈哈哈哈，修缮墓地的钱去了谁的口袋不难猜吧？
其中略微拿一点出来给镇里的教会，让他们每个月派个实习牧师来墓地做一次祷告，美其名曰驱魔训练。
这不比雇人修理围墙和翻新草坪便宜多了？别大惊小怪的，这都是常规操作。”
林凯没发表意见，默默为自己、潘和费德罗也加持了弱光术。
“挺亮的嘛，”费德罗评价道。
露尼娜取出从镇长那里得到的墓地钥匙，推开墓地大门。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大小不一的墓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类似凉亭甚至房屋的小型陵墓，它们属于那些生前有权有势之人。
墓碑顶端一般都刻有神祇的雕像，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别的原因，很多雕像都没有头颅。
月光在云层后时隐时现，映照出墓地间飘散的稀薄雾气。
林凯默默取出黑曜透镜戴上，以防不备。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干枯的声音说道。
循声望去，远处一扇陵墓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一道提着提灯的身影，扛着形似扫帚的工具。
潘小声提醒：“小心，有古怪。”
露尼娜点点头，上前一步，说道：“你是这里守墓人？几天前来了几个冒险者，你见过他们吗？”
“见过，他们，都，很友好，你们，应该，见见，他们。”
“别拐弯抹角的，”露尼娜命令道，“我们有镇长的委托，你走近一点。”
“好。”
随着守墓人向前移动，众人立刻发现不对劲。
守墓人身上的灯光好像不是从手里拿着的“提灯”中射出的。
那盏提灯一样的物体本身并不发光，光线来自于提灯之后，导致提灯看起来黑乎乎的。
露尼娜提醒林凯等人：“无论看见什么，你们都不要主动出手，等我先问话。”
这时守墓人已经完全进入几人弱光术的照明范围，林凯暗暗吸了一口气。
守墓人手里拎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提灯，而是一颗腐烂的人头，极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
他的腹部被剖开，内脏全部不翼而飞，腹部空洞里插着一根灰白的手指。
手指尖端如同蜡烛一般燃烧着，下端则伸出很多死白的触须，扎根在腹部空洞间，不断吸收着人体油脂以供燃烧。
肩头扛的并不是扫帚，而是沾满泥土的铁锹，并不断有血迹滴落。
脖子以上的也不是什么人类的脑袋，而是墓地某座雕像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