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梗概的梗概
我是不是一直想写?(《未来之书》)
是,几多时,几多回,我都想写《那片土地》。
我是不是非写不可?(《未来之书》)
是,非写不可。我感觉我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某种捉弄的游戏。所以,我不再考虑写小说的任何既定的规则法则,只是担心我的作品够不够诗性、够不够艺术。
走进你自己,是怎样的欲望驱使你写作?(《未来之书》)
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有话要说,我非说不可,我非写不可。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我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说,说给谁听。这时,听到一个伟大的人了不起的声音在回答我。
避开了我们所说的“自我”的孤独,进到另一种孤独,确切说无关任何个人的孤独、个人所在及结局。(《未来之书》)
布朗肖,你的回答很对,开口不为占有不为权力,不为了解不为拥有……我处在了一个茫然寻找的状态。
《那片土地》的确有话要说,“说给一个不似人的人听。”在书中,谁是那个不似人的人呢?是“我”,是“你”,也是一个叫聂平的人。
《那片土地》将发生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撕成碎片,却能从中看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体如何。能从中看清并想象得到人的生存方式、生活方式的原貌。
《那片土地》里,“我”和“你”,“我”和“聂平”,“我”和自己深情地倾诉,我们应该是一个人,我们又都是局外人,我们在倾诉中追怀,也在倾诉中回访,更在倾诉中叩问:“我们都曾做了什么?”“我们到底应该做什么?”那片土地承载着心灵的记录,承载着青春甩下的豪情,更承载着属于人的本真的语言。
要让我说出《那片土地》的故事梗概,我只能像小孩子一样胡乱画出一幅说不清道不明的图画:月光下,“我”诞生在那片土地上,但我后来并不在场;月光下,“我”在那片土地上长大,但我并没有认同我与那片土地有什么关系,“我”在那片土地上曾经遇到了野狼的追逐,被咬伤了,血流在了那片土地上之后,“我”才认清那片土地与“我”的关系;月光下,“我”开始疗伤,为了还有可能在月光下在那片土地上继续行走,“我”必须在月光下疗伤,“我”开始打那片土地的主意,“我”打定了主意,“我”的主意达成了;月光下,“我”高出了那片土地,可是,“我”的肉体已经完全不在场了——“我”的精神,形而上的“我”,在骨髓里刻下的所有笔画,又都是月光下那片土地上的文字。那些三亲六故、邻里乡亲、“五七战士”“革命干群”,等等,无不勾连出一段时代情缘与身心错杂的纠葛……
没办法,几次三番,写完了搁置丢弃,甚至丢弃了又写,我必须写,必须写《那片土地》。
我只剩下了月光下的一些碎片。那些碎片上留下的和失去的一样多,那些碎片对“我”、对“你”、对“聂平”是公道的。
那些碎片里有故事,有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有“我”应该在场又无法在场的故事。我想听见“我”心中的话,我想托出心中那幅属于人的图画,我写作了《那片土地》。
这就是故事的梗概。一个即使说不清道不明,却也能隐隐约约、或明或暗,呈现出草蛇灰线般图景的梗概。
别逼我,我无法再写出别的梗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