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简史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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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斯麦——催眠祖师

人体潜能又是什么呢?18世纪奥地利医生弗朗兹·安东·麦斯麦(Franz Anton Mesmer,1734-1815)提出了一个非常玄乎的概念。麦斯麦认为,既然所有的东西都有引力,想必行星的磁力也会影响人体功能,而有些人之所以精神错乱,是体内磁力失常所致。于是,他在学位论文中提出了动物磁力说(animal magnetism)。只要掌握了“动物磁力”,就掌握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的心理能量,就像万磁王那样,可以通过控制血液中的铁离子,来干扰他人的思维。

麦斯麦早年在德国巴伐利亚州的迪林根大学修习哲学——这是一所教会大学,他于1752年转修神学,1753年又转学医学,之后获哲学博士学位,是个“文理两开花”的人才。1766年5月麦斯麦以题为“行星对人体之影响”的论文获维也纳大学医学博士学位。这放到现在根本不能想象,但在当时确实是一种进步思维,至少人心不全是受魔鬼之类的灵异生物干扰了。

1774年,他老婆的朋友来找麦斯麦看病,这位可怜的女士受“歇斯底里症”(当时人称之为“子宫脱位症”)的折磨。麦斯麦发现她犯病有周期性——既然是周期,那就可能和星星的运行有关;既然和星星有关,那就和引力有关;既然和引力有关,那就和磁场有关。有这么大“脑洞”的麦斯麦放到现在也是个逻辑鬼才。于是他给这位患者喝下溶有铁质的液体,类似现在含铁量高的运动功能型饮料,并在她的身上和四肢绑上磁石以作引导。他先用话术和抚摸诱导患者进入意识恍惚状态,然后用磁铁棒在患者前后摆动,几个小时的“治疗”后,麦斯麦真的把患者多年的症状治愈了。他的这种疗法被称为麦斯麦术(Mesmerism),也翻译成“通磁术”。越来越多的病人找上门来,也就招来了他人的嫉恨。

当时,维也纳有一位神父叫麦克斯米伦·海尔,他可以借用神力为信徒治病。大致过程就是,在昏暗的教堂里,海尔神父身穿黑袍,口中念念有词,缓缓踱到患者面前,突然用闪亮的十字架触碰患者的前额并说:“现在,你将会死去,你的呼吸将会减慢,你的心跳也将会减慢;等一下我为你驱除魔鬼之后,你会复活,变得健康。”麦斯麦的治疗几乎和海尔神父的效果一样,但是他证明了治愈并不是靠上帝的力量,这等同于挑战神学的权威。他的反对者们撺掇女王对其进行调查,调查持续了三年,最后得出结论:麦斯麦是危险分子,必须在两天内离开维也纳。

但麦斯麦凭借自己的实力,很快在巴黎落了脚,收获了一批拥护者,甚至包括莫扎特。当时麦斯麦成了一个在舞台上表演麦斯麦术的大明星。治疗的时候,他身穿黑袍,在让人感觉很神圣的背景音乐中出现,拿着磁铁棒与患者接触,目的在于“疏通磁流”;同时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什么神秘咒语,患者则进入昏睡状态。重复多次后,麦斯麦唤醒患者,许多疾病就痊愈了。经历过的人都说这真是奇迹,但是也有很多人说他请了一堆“托儿”,和现在的某些气功大师一样。有些报纸还以漫画的形式将他和他的拥护者们评为“一群小狗”。

法国也有教会,也有医生。麦斯麦的技术,说是科学又显得神乎其神,说是神秘力量又不符合教会的教义,于是遭到了双方的合力碾压,甚至被告到了国王路易十六那里。这估计是少有的一次科学界和神学界的“通力合作”。

国王很重视,成立了一个九人调查委员会,主席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也就是参与起草美国《独立宣言》的开国元勋。此时老爷子正好在法国拉北美独立的赞助。富兰克林一个“玩电的”,去调查麦斯麦一个“玩磁的”,正好对口。另外,化学家拉瓦锡也在这九人当中。

麦斯麦最终被吊销行医执照,被迫离开巴黎,移居到附近的凡尔赛。但是没过几年,法国大革命爆发了,麦斯麦为了躲避战乱又不得不离开。而拉瓦锡在此次大革命中被砍了脑袋。麦斯麦没受到路易十六的赏识,也可说是因祸得福。

此后,麦斯麦辗转多国,最后在瑞士定居,事业上没太大起色,但是把各国的语言都练出来了一些。在这个战火不会波及的永久中立国里,他过着简朴的生活,时不时给贫苦大众看看病。但是麦斯麦还没放弃他的法国梦,在1798-1802年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回过巴黎,但不久便回到瑞士。1814年,退休之后的他又去了德国,直至第二年在穷困中病逝,享年81岁。

但麦斯麦的“动物磁力说”却传了下来。伦敦大学医学院教授约翰·埃利奥特森(John Elliotson,1791-1868)自1837年起,用他后半生1834例成功的手术,奠定了催眠术的基石。1838年,大学会议通过一项议案,禁止在学院或医院内实施麦斯麦术,约翰愤而辞职。随后在1841年,一位来自曼彻斯特的眼科医生詹姆斯·布雷德(James Braid,1795-1860)认为,麦斯麦术的效果还是要归于生理原因,也就是眼睑神经麻痹——长时间注视某物,便可使眼睑的上睑提肌麻痹而引起不自然的睡眠。麦斯麦术实施中的昏睡则被他重新定义为神经性昏睡。同年他出版了《神经催眠术》,在此书中他正式把心理暗示技术定名为“催眠”。从此,麦斯麦术消失,催眠术取而代之,而且有了越来越多的科学支持,也就变得越来越管用。1889年,美国的催眠师艾伯特·莫尔(Albert Moll,1862-1939)开始通过催眠来提高运动员的肌肉爆发力,从而达到提升成绩的目的。到了1955年,霍丁格(Hottinger)发现,催眠可以增加被试人员的背部力量与腿部力量,劳什(Roush)则发现催眠可以增加握力、曲肘力及悬垂耐久力。但是要注意的是,单纯进入催眠状态,并没有提高运动水平的作用,必须在催眠过程中加以积极的心理暗示(比如激励),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相关实验表明,接受过积极的催眠暗示之后,人体的耗氧量、血乳酸浓度及呼吸水平均会发生变化,导致其耐久力明显提高。

巴黎医生沙可(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发现,癔症患者在被催眠后,会经历嗜眠症、僵直、梦游症三个阶段,与癔症发作时候的样子相似,所以他得出结论:催眠状态是一种神经症。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比精神病程度轻微一些的病,还不至于像精神病人那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法国的南锡市有人对此持反对态度。精神病专家希波莱特·伯恩海姆(Hippolyte Bernheim,1840-1919)和昂布鲁瓦兹-奥古斯特·李万保(Ambroise-Auguste Liébeault,1823-1904)都是布雷德的拥趸,他们成立了“南锡学派”。南锡学派认为催眠术和有没有神经症无关,侧重从心理学方面去研究,李万保因此被称为“现代催眠术之父”。这个学派的两位掌门人教出来一个徒弟,叫爱弥儿·柯尔(Émile Coué,1857-1926),此人提出了柯氏自我暗示疗法,用催眠术加蒸馏水治好了很多人的病,人称“自我暗示之父”。电影《国王的演讲》里的艾伯特王子也是他的患者之一。柯尔还有一位粉丝,比柯尔还大一岁,先后在巴黎学派和南锡学派进修过,此人名唤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日后将在心理学的江湖中掀起一阵最大的风浪。

1931年美国有一部现象级的电影《斯文加利》(Svengali),塑造了一个神奇的催眠师形象,可以控制女性的行为,从此以后,大众对催眠术的误解根深蒂固,认为催眠术简直是法力无边,几乎所有电影都会把催眠术吹得神乎其神。

催眠术能让身体变得好一些,所以中国古书中记载的祝由术能让虚弱的人重新站起来走路的说法,就不难理解了。放眼全世界,不管是催眠还是祝由术,都是一种挺“可爱”的古代心理疗法,它虽然不一定能起作用,但是至少不会让患者的身体状况变得更糟。经过现代心理学家的脑电波研究,有一个群体催眠的绝佳案例:印度教泰米尔人的大宝森节(Thaipusam)传承了两千年,为了庆祝战神的生日,至今信徒依然会用钢针穿透舌头和腮帮子等处,不但不疼,连血都不流。当然,这如果放到欧洲,又会被当成巫术而被判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