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百年以后的回忆：
在京师监狱的那段日子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尽管我们三个被安置在干净整洁的地方，但每天还是在恐惧中渡过。
半夜有时会被吵醒，不是那种特别大的声音，那是隔了很多堵墙的微弱声音。
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喊的，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每当早晨醒来，我都会发呆很长时间，因为那些声音使我总做噩梦。
我发疯过……
我推开窗朝外呐喊，结果换来的是一针镇定剂，没错，那个时候就有这东西了。
苯巴比妥，一种催眠类的精神药物，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不得不依靠它来麻痹自己，以至于对它产生依赖。
小韵跟我一样，她也逐渐依赖上了这东西，我们选择麻痹自己，这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
你每天都能看到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囚犯，还有百般折磨致死的尸体被运走。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唯一的念想就是赶快离开，不论是袁世凯的新军还是革命党。
谁都可以……
我和小韵期盼着他们能打进来，我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大部分原因在那两本书上。
《革命党》和《猛回头》。
视这两本书为珍宝，在小韵的讲解中，我逐渐产生了新的想法，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彼此产生了共鸣。
她对我这个‘新人’很满意，经常讲一些我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儿，这也是除了苯巴比妥之外，我的唯一乐趣。
然而，相比起我们两个，盛老四这家伙真是个内心豁达之人，熬过最初几天，这家伙竟然开始适应了！
不仅能面不改色地吃完豆腐脑，甚至主动拉着沈桀去里面‘观赏’。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他从牢里出来时的样子，精神异常的亢奋，从那一刻起，我看着他感觉是如此的陌生，我渐渐才知道，以前那个跟我一起开怀大笑，无法无天的盛老四死了。
被关押的第六十天。
这一天，我和林惠韵老早就被楼下的喧嚷声所吵醒，哦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
我们同居了。
事情发生在她给我讲解那两本书那天，我从未见过她笑的那么灿烂、那么真诚。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庸智的光芒，我不忍心玷污、却又想着玷污。
不，不能用玷污这个词，我们是情投意合才决定在一起的，或许当中有使用苯巴比妥的部分吧。
总之，从那天起，我们俩个相依相偎，等待着隆裕太后或是摄政王载沣的传召，等待着我们的命运。
回忆，未完待续……
宣统二年，4月26日。
今天，聂臻明和林惠韵一如往常同床而眠，苯巴比妥让他们不再受那些杂乱声音的困扰，可以安逸地睡足整宿觉。
但今早还是被吵醒了……
透过窗户往下看，穿着管狱官服的盛思頤正和几个差役办理交接手续，而这次被抓来的‘新人’却令林惠韵瞬间大惊失色！
“他是汪……”
聂臻明搂稳了她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认识？”
林惠韵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中竟带有一丝悲凉，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短发中年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叫汪精卫，是《民报》的主编！”
“《民报》？”
林惠韵唏嘘感慨地说道：“想不到汪先生也被抓了。”
楼下。
五花大绑押着的只有两个人，其余的都是普通囚犯，此二人一个姓黄一个姓汪，确是在两天前干了件大事……
“汪秀才，黄大爷，二位到了这地儿头就老实安生的待着，没有后半辈子这一说，知道了吗？”说话者衣装绚丽、白面无须竟是个公公！
“呸……你这个摇尾乞怜的阉狗，有本事就放开老子，看我不打死你！”汪精卫怒不可解地啐了一口。
公公抹着脸颤声喝道：“真是反了你了，来呀，把他给咱关到最里面去！”
“喳！”
盛思頤不知在哪儿学的打千儿，衣袖轻甩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这个盛老四……”林惠韵皱眉看着这一切，心里钦佩汪精卫的同时，对这个已经变了心的家伙更是愤恨。
聂臻明无语地看着曾经的好损友，恍惚地说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是我的错，不该把他带来的。”
林惠韵转过身来，求助地说道：“我们不能眼看着汪先生蒙难而坐视不管。”
聂臻明一脸为难地说道：“可是要怎么做呢？他们一看就犯了不小的事，仅凭我大哥估计……”
林惠韵坚定地说道：“就算再难，我们也要尝试设法把汪先生救出去！”
“嗯，我听你的。”聂臻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经过那两本书的洗礼，他现在已然是坚定的革命斗士。
“呦，快瞧，又来两个细皮嫩肉的。”
“可惜呀，用不了多久这身皮也像我们一样不中看啦。”
“啊哈哈哈……”
汪、黄二人被驱赶着走向牢房，两旁不时有人调侃几句，仔细看竟都是些皮肤溃烂、脓疮疹疾或是五体不全的人！
“快走快走，别耽误爷去八大胡同快活！”盛思頤一手捏着大烟杆，一手推搡着不耐烦地打着哈欠。
“盛老四！”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耳熟之音，转身瞧去便是一乐，挤眉弄眼地说道：“贤弟，你今儿个这么早就醒啦，怎么没跟弟妹多温存一会儿啊？”
聂臻明皱眉问道：“你要把他们带到哪儿去？”
盛思頤将帽檐扭歪，回头看向两人，百无聊赖地说道：“嗨，还能去哪儿，张公公吩咐让咱仍到最里面去。”
“张公公？”
聂臻明不解地问道：“不是李公公吗？”
盛思頤嘿嘿笑着说道：“贤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李公公早在两年前就隐退了，现在宫里主事的是小德张张公公，老佛爷亲赐的名号，当今太后跟前儿的大红人哦，贤弟想不想巴结一下？”
聂臻明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盛思頤拍着他的肩膀得意地说道：“所以呀，我这可是趟尚好的差事，把这俩人儿弄成鬼，为兄我在小德张面前才好说话呀，你说是不是啊？啊哈哈……”
聂臻明淡淡的道：“四哥，帮我个忙。”
盛思頤拍着胸脯说道：“什么帮不帮的，贤弟你就一句话，当哥哥的我赴汤蹈火也得给你办喽！”
“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