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镜中人
诺文推门进入紫蔷薇安保公司，贝蒂拽着她的手走在他后边。
“你好，请问有人吗？”
目光所及之处，诺文看见了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原木桌子。桌子背后坐着一位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胸口系着蓝色的星纹领带。听到诺文的声音，抬起头望过来。
她的眼睛深邃而又清澈，嘴角含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褐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一只手拿着一份资料在翻阅，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升腾的雾气给她姣好的面容披上一层迷幻的面纱。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诺文，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好，先生，请坐。”
诺文点了点头，刚要在她对面坐下来，就注意到沙发上端端正正地躺着一条狗。
“这是……”
它大概只有四五十公分高，通体毛发纯白如雪，身躯修长优雅，尾巴蓬松柔软，它似乎正闭着眼睛睡着，但却并没有睡熟，听见诺文说话，它立刻睁开了眼睛，朝他咧嘴露出牙齿。
这条狗的脖颈上挂着一块小型铜牌，上面写着“伊莎贝拉·威尔逊”。
它冲诺文晃了晃爪子，打招呼道：“嗨，小伙子！”
诺文倒吸了口凉气，他瞪圆了双眼盯着那条白色的巨犬——会说话的狗，这是什么情况？
伊莎贝拉?是这条白狗的名字吗？
这里果然不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安保公司”那么简单。
“你好，伊莎贝拉。”诺文跟它打了招呼。
“贝拉，在他人面前不要主动说话。”对面的女士有些愠怒，指责着大狗的莽撞。
伊莎贝拉摇了摇尾巴，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趴在沙发上继续睡觉。
“我是凯尔特·威尔逊，你好，坐在贝拉旁边就好，它很和善的。”她伸手示意他坐下。
“你好。”诺文不露痕迹地小心观察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的五官立体深邃，鼻梁挺直，眉毛浓郁深刻，眼睛狭长而幽蓝，嘴唇却薄厚适度，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亲切的微笑，给人以十分舒服的感觉。
“我叫诺文。”
“诺文……”
凯尔特轻声念叨了句诺文的名字，继续问道：“诺文先生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诺文简单的将情况大体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在女神的指引下，我来到了这里，向您寻求帮助。”
听到事情的始末，凯尔特的神情严肃起来，她浑身的气场改变，显得威严而使人信服，带有一丝淡淡的压迫感。
伊莎贝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
贝蒂在父亲说话的间隙偷偷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条大狗，开心地抚摸它的毛发。
“诺文先生很幸运，竟然能在超凡事件中幸存。”凯尔特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充满了磁性。
“超凡事件？”
“涉及到超凡者或超凡力量的事件都叫超凡事件，而你遇到的这种更为恶劣，很有可能是邪神的爪牙在作恶。”
她边写报告边为诺文科普一些超凡常识：
“最近教会加大了打击这些隐秘组织的力度，如果这次情报属实，诺文先生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她瞄了诺文一眼，“九月以来，圣堂已经同意允许部分普通人了解和接触超凡事件，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么多。各地的超凡事件越来越多，你如果以后碰到类似的事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诺文点头表示赞同：“所以，这件事具体要怎么处理？我能见见你们的负责人吗？凯尔特女士。”
“正常来说，是先暗地里调查，再视具体情况进行处理。如果没有发现问题，就不会采用大规模调查的手法。”凯尔特说道，“不过，最近是特殊时期，所以，伙计们！”她冲着身后的办公区喊道，“把托恩斯医院的资料拿过来。小伙子们，出发了！查封托恩斯医院。”
她回头冲诺文一笑：“对了，忘记说了，我就是值夜者小队的队长，这次案件的负责人。”
诺文听到她的话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她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
托恩斯医院的资料很快被整理出来。
凯尔特坐在马车上查看资料，一边反复阅读着卡米尔的那封信。
“诺文先生，你说昨晚有人在抚养院蓄意纵火，而卡米尔死于那场火灾，是吗？”
“是的。”
“这封信你改动过吗？”
“没有，我一直有好好保管，凯尔特队长。”
“这封信缺失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很可能有人在你之前就找到了这封信，并划掉了它们。”凯尔特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诺文先生，辛苦你陪我们跑一趟，你一会待在医院外边就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找你确认。”
“没关系，我也很好奇你们的抓捕行动，凯尔特队长。”
路上，诺文和小队的成员闲聊着，从小队成员埃蒙口中得知，他们隶属间海郡警察厅特殊行动部第六小组，专门负责处理贝尔丹城发生的超凡事件。
到达医院后，诺文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职责，配合凯尔特等人疏散人群，意外博得了这位队长的欣赏。
“只有少数人才有直面邪教的勇气，你是个不错的苗子。如果有兴趣，可以来我们部门当个文职人员。”
“我会考虑的。”诺文轻轻点头。
值得一提的是，出发前，凯尔特没有派人通知警察厅的同僚，而是在到达托恩斯医院后，才直接调集了警察厅的一支小队作为协助，把医院封控起来。
诺文从这一小动作中察觉到，这位凯尔特队长似乎对警察厅很不信任。
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后，牵着贝蒂站在医院外等候消息。
凯尔特一步步走进医院，随着她缓慢前行，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缓缓睡去。大厅的两侧倒下了成片的人，他们趴在她的脚下，像是敬拜着从黑夜走出来的死神。
这副画面十分壮观，让在外面偷偷窥视的诺文大感震惊。
待人们纷纷睡去，队员们走向两侧，开始挨个房间查看情况。
在一间密室内，他们找到了几名被困在笼子里的孩童。他们的身上承受了鞭打的痕迹，显然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群混蛋！”一个队员愤愤地喊道：“这家医院竟然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队员巴扎克安慰着从笼子里救出来的一名小女孩：“别怕。”
他们派一名队员把这件事汇报给了队长，其余人继续搜查房间。
凯尔特得到了消息，暗暗攥紧了拳头，带着几名队员沿着楼梯一步步走到三楼，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走向尽头的院长室。
几名队员跟在她身后，护佑在她的两侧，神色紧张而严肃。
“哒哒，哒哒……”
不重不轻的敲门声传来，塔里克院长不慌不忙地抽着雪茄，慢条斯理地把烟头摁灭到水晶烟灰缸内。
“请进。”
凯尔特推门进来，直视着这位院长先生：“塔里克·冯院长，你好。”
“哦，你是？”塔里克眯着眼睛，疑惑地问道。
“我是警察厅特别行动部的一名警督。”凯尔特出示自己的证件：“现在，您的医院被指控与邪教徒有牵连，需要接受查封。”
院长坐在那儿，神情镇定，眼睛里透露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
“阁下，”院长开口道，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些许的笑意，“你们无权这么做，我需要证据。”
“您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我们的队员已经拿到了确凿证据，”凯尔特冷漠的看着他，“这次的事件影响极坏，我们需要对你采取行政手段，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院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视整个办公室，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抱歉，这个问题暂时还不方便回答您，但您放心，最迟三天，我们就会给您结果。您可以安排好您的家人，我相信他们应该能够谅解我们。”
“我的家人？”院长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凯尔特队长，如果我说我是无辜的，拒绝配合调查呢？”
“既然如此，我们只好采取另一种办法来调查真相了。”凯尔特微笑起来，笑得令人胆寒：“让我来看看梦中的您是不是这么说的。”
……
医院外。诺文跟留守在外面的副队长理查德打探着他们工作的内容。
理查德是个很严肃的人，接触起来很困难。他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手指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感，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
‘为什么教会的非凡者还有这种属于反派的阴冷的气质？真是奇怪啊！’
理查德大概介绍了一下黑夜女神教会的超凡小队值夜者们的工作，就不再说话了。诺文不好多问，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呢。等凯尔特队长出来再跟她请教一下超凡者们的常识好了。’
诺文陪着理查德在外面站着。突然，有道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哦！这里有人。该死的，他跑了！”
医院的后门蹲守的警察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大声呼叫支援。理查德迅速跑了过去，“诺文先生，你去跟警察厅的人待在一起，我去支援。”
诺文应了一声，乖乖跑到警察后面。
理查德疾步冲向医院后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诺文的视线里。
“真是厉害啊！非凡者。”诺文跟站在身边的警察感慨。
“是啊！厉害啊！”那位警察先生转过头，他的脸呈灰黑色，瞳孔向上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嘴上挂着牵强的假笑，从身体中缓缓拿出一面诡异的紫色银镜，“先生，有人找您。”
那面镜子硬生生从警察的血肉中扯出，一股粘稠的红黄相间液体顺着镜子淌到地上，发出滋啦滋啦响声，像是油脂遇到水的沸腾，警察的皮肤表层泛起一丝白烟，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腐烂味。
镜子落在地上，一双手从镜面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双干枯苍白，满是皱纹的手，那双手抓住镜框，奋力摇晃着，挣扎着要从镜中钻出来，隐隐能从镜子中看到一个人的倒影。
镜中人丧失了耐心，双手向腐尸化的警察伸去，握在他的小腿上。在那双手碰到警官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剧烈抖动着，疯狂挣扎尖叫着。
那些红黄相间的液体沾满了他的全身，越是挣扎，他身上的红黄相间颜色越浓厚，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怪异的雕塑。
终于，他无力的放弃了挣扎，身子软绵绵的瘫倒在镜子旁边，渐渐被镜子所吞噬。
一张年轻的脸庞慢慢从镜子中浮现，那双眼睛充满仇恨，布满血丝，嘴唇干涸裂开，露出惨白色的牙齿。正是那个警察的面容！
诺文像是一具干尸，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他的思维晦涩凝滞，想要升起逃跑的念头，似乎也无法做到。
贝蒂害怕地躲在他身后，不敢发出声音。
镜中一阵荡漾，幻化出一个老女人的面容。
“诺文，出现在你眼前的都是你的敌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她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苍老，仿佛已经行将就木的迟暮老人，眼睛浑浊无光，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她的皮肤白得吓人，干枯皱缩，脸颊上满布褶皱，如同树枝上的树瘤，只是眼角的鱼尾纹稍微清晰一些。
诺文如一个木偶般向前走动，缓缓从地上拿起这位警察的配枪。
“父亲”，贝蒂发现父亲松手走去，连忙要去把他拽回来。
“贝蒂，留在那里……”镜中的女人又一次开口，贝蒂听到指令，也像是人偶一样立住不动，缓缓回到原地站好。
所有警察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仿佛有什么力量让他们忽视了这里。
诺文机械地举起身旁这个警察掉落的枪，缓缓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