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是他同桌
事实证明,当你开始纵容一件事的发生时,那么它便会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并紧紧攀附着你不断向上延长,被束缚的双手再也无法把它斩断。
或许应该从一开始就把她拉黑的,苏妄边看着他同桌又给他发来的消息边屈起手指用指节揉着太阳穴想,不,再往前推一点,就不该一时不知道犯了什么大病一样脑子一抽就去加她微信。
虽然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烦躁、不耐和嫌弃,让人光是看着还未来得及走近就已经下意识地退避三舍,仿佛在远离一只能将人撕碎的豺狼,但实际上的情绪又似乎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不佳。
如果情绪能够用浓度计算的话,那它们此刻显然还处于正常偏低的程度。
——因为他竟然在回复着她发来的每一条消息。
虽然偷偷往他手机屏幕一看,可以看见多数时候都是陈希自顾自发了十句他才施舍般回复一句,但在他愿意时不时回复她的那一秒起,已经注定了砍不断那些藤蔓——是他放任它抽根发芽,甘愿立于其身旁成为它生长的那一根支柱。
所以往后的日子,无论陈希再怎么烦人,他揉了多少次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也再也没有生出过把她删除拉黑或直接卸载微信这种想法。
——其实和陈希发消息时,他烦躁归烦躁,但里边还是掺杂了点他不愿承认的乐在其中的。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件事从她刚转来不久他无需仔细观察都能轻易看出来,所以和她说话也自然是有意思的。
有时看着她发来的消息,他那像是永远都有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他而总是紧蹙的眉心会无意识地松开一点,嘴角偶尔也会在指尖敲在屏幕上时不甚明显又昙花一现般地扬起。
于是加了苏妄微信以后的元旦晚会排练注定是快乐的,陈希甚至有动力得可以逮着这一班人再排练个十九八七回。
以前总是只能丧了吧唧地边唉声叹气边想念同桌又回不去教室只能被迫和这群人待在一起行尸走肉地排练,想得狠了至多也只能掏出手机在给那一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发消息的界面里写写又删删,却从未点过发送键——如果它有个记录历史草稿信息的功能,那陈希给苏妄写过的估计已经有四分之一本新华词典那么厚。
但现在却彻底不一样了,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熬过了那一段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彼岸自己却总是因为隔着一条能将人吞噬淹没的湍急河流而踟蹰不前的折磨时光——是他为她搭建起了那座桥梁,让她能毫无顾忌地走上去,抵达彼岸。
虽然结果显而易见地就是她在彼岸——那属于苏妄的领地上作福作威,撒了欢似的的胡蹦乱跳东瞅西看,像是第一次到游乐园的小朋友激动兴奋得总有种能够把整座游乐园给拆了的错觉啦。
在她无聊得给苏妄发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并收到了他的回复后,陈希明显地就日渐得寸进尺,经典的给她一点颜色她就开起了染坊——哦,还是全国连锁那种。
于是她只要一空下来就会打开手机和她同桌说话,发的都是一些自己在干什么,排练时发生了什么搞笑的事儿之类的,有时也会顺手拍个照发过去,各种琐事都想向他念叨一遍。
已经储存得从瓶子里满溢出来的想念终于找到了归属地,于是就这么简单又快速地被清空了——全都毫无保留地往苏妄身上倒去了。
苏妄坐在空置的座位隔壁,即使同桌不在,他却仅仅是透过屏幕上那些没有感情的方块文字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想象出她说话时的语调,她聒噪的说话声鲜活得仿佛就在耳边挥之不去。
而加微信的根本目的无需他特意向她提起或暗示,她便已经非常自觉地在做着了,甚至已经成了她日常的一部分。
除了朋友圈里偶尔会分享的动态和照片,她就像是第一天离开家人出去春游的小朋友,走哪儿去哪儿看见什么都要给他发来一张照片再报备一下行程,明明没和她待在一块儿,他却有种一直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错觉。
苏妄的回复总透着一股嫌弃她很烦人的味儿,想告诉她下次路边地上已经凋落却比别的花都多开了一朵花瓣的花或者蛋挞上烤焦的部分像一个猫爪的照片就不用给他发了,他懒得看,但他哪一次没有看过?
而且不得不说,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中、对于她每一个动向都了如指掌的感觉确实很不错,让他之前那些看见空荡荡的右侧就莫名其妙升起的不爽烟消云散。
他本就是控制欲极强的人,从他对自己有多狠便可窥见一二——这大抵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之一,因为被迫地丢失了太多想要的,所以学会了将它们牢牢控制住,让它们永远属于自己,清楚它们的每一个状态,把它们放在眼下,才能感到安心。
只不过他自己都不清楚陈希究竟是怎么又是什么时候也被划分到这里面了。
他试图去想明白其中原由,最终只是将其归咎于“她是他同桌”这么个摇摇欲坠只要落叶打着旋轻轻一碰上便坍塌得不成型的理由上——尽管他的世界本只有“他母亲”和“其余人”这两大类人,同桌于他而言就只是规划在“其余人”里完全不甚重要可以忽视的一个角色。
但结果就是摆在他面前的现在这样了,他也懒得去追究去细究去做出任何无谓的挣扎了——他的世界里就是从此多了“同桌”这一类人。
就是这样了。
就这么着吧,他想。
没有意义不是吗。
生命里许多事情的发生总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比如他和苏婉清所遭遇的事,又有什么道理和意义可以用以解释?凭什么他们的道路和大多数人都截然不同?
你看,除了“命运”二字以外,根本找不到其他可以说服他的理由来解释。
有时它甚至不是为了来给你上一堂宝贵的课好让你从中吸取一些有用的教训——尽管人多数时候甚至宁愿不要这些傻逼教训——它不过是来无情地嘲笑你,强硬地摁着你的头让你弯折脖子在它面前瑟瑟发抖地俯首称臣,看看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能——一切不过是它一个翻掌之间的就决定事儿,心情好了跟你开个不痛不痒的小玩笑,心情不好了就往你的世界里随手扔个平地惊雷看你惊慌失措地抱头逃窜心情就能变好。
而人站在它面前,就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连蝼蚁的存在都看不见;在山石滚滚落下之时,即使奋起反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随便一颗小石子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蝼蚁砸死,连带着尸体滚向不知何处或直接镶嵌在脚下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潮湿泥泞里。
又结束一了一天的排练,陈希也没心思去听他们讨论宵夜上哪儿吃,直接原地坐下,立刻从校服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如愿以偿地看见来自苏妄的消息,顷刻间喜上眉梢,还未看清消息就已经笑眯眯地打开了微信。
站她旁边的乔杉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蹲下.身凑过去问:“陈希,最近心情这么好呢?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也不是说她平常心情不好的意思,只不过比起之前排练她盯着手机时更多的是一种被抛弃只得缩在墙角里眼巴巴等雨停的小猫咪那种感觉,最近这种终于等到雨过天晴阳光乍现的喜悦便显得特别鲜明。
陈希得意地“嘿嘿”一笑,如果她真的是一只猫咪化成的人形,那此刻她的头顶估计已经有两只藏不住的猫耳朵蹦出来兴奋地扭动着。她低着头回复苏妄,嘴上还在笑嘻嘻地回答乔杉的问题:“是啊~”
高高往上翘的尾音像是巴不得举着喇叭向全世界昭告“她就是心情很好”这件事。
【C】:又要去吃宵夜咯
【苏妄】:怎么还没把你胖死?
【C】:okok等会儿给你发图
【苏妄】:。
经过几天的聊天,陈希拿出研究论文那股劲儿仔细钻研了之前的聊天记录,总结出这一个句号大概是“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