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你回去
陈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对于苏妄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瞪大着眼直直地盯着苏妄近在咫尺那张犹如出自上帝之手的俊美无铸的脸。
她听见苏妄的声音了……
听见了……
这是自她转学当上苏妄的同桌以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再多点，经历了这么漫长的一段锲而不舍又不要脸的热脸贴冷屁股却往往无功而返后，终于在此时此刻措不及防地得偿所愿——
她第一回听见了苏妄的声音，和苏妄之间有了一次有来有往的问话和回答，不再是她单方面的输出。
苏妄的声音果然如她所设想的差距不大，是一把和他的气质也特别适配的声音——冷冷淡淡的，覆盖了一层寒冰般，所有情绪的起伏都被隐藏之下，和他那总是有些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气质相融相合。
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些沙哑磁性，却不似公鸭嗓般难听，反而犹如一把大提琴拉出的低沉又动人的旋律，回响在整座巨大又空旷的礼堂内，久久萦绕在耳畔，耳朵仿若受到了洗礼，而身为舞台下唯一的观众的她，忽地就想起了之前网上冲浪看见过的很流行的一句话——
耳朵怀孕了。
原来是这种感受，她想，不是网友们夸张了，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把声音，只是随意说一两个字都能产生一股细小的电流窜向闻者的耳廓，将耳朵刺激得酥酥麻麻。
陈希无意识地抬手捏了捏右耳耳廓——那只距离苏妄更近的耳朵，试图缓和一下那种酥麻却又异常舒适的感觉。
揉着揉着，她又恍然回想起，自己仿佛几秒钟前也听过这么一把声音。
怎么听着就有些熟悉呢？
揉捏耳骨的手指一顿。
她看着苏妄眨了眨眼。
等会儿，方才她以为的灵异事件，不会其实也是苏妄在和她说话吧？
苏妄主动和她说的话？！
怎么可能！
陈希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敢相信——这很正常，毕竟苏妄一直以来都高冷得要死，从来就没搭理过她，能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都算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反应了。
可她又莫名有一种难以说明的直觉——刚才那把声音绝对也来自苏妄。
于是陈希不死心地追问苏妄，她激动得屁股都往前挪了一小寸，离苏妄更近了些，语气不自觉往上扬，亮晶晶的眼盛满了期待的光，看着苏妄问：“苏同学，你刚才说了什么！”
苏妄皱了皱眉，忍住了后退一大步的冲动，看着她那双眼，还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尽管他认为这真的很傻。
搁以前他早就转身走人了，若不是陈希确实帮了他，他也懒得管她。
再一次听见苏妄的声音，陈希愈发笃定方才确实是苏妄主动和她说的话。但光是自己笃定没用，她得得到来自苏妄亲口的确认才肯放心。于是在苏妄将第二句话说了一遍后，陈希疯狂摇头：“不不不不是这句，第一句第一句！”
苏妄：“……”
这是把他当复读机了是吧？让他说哪句就说哪句是吧？
他真的想甩手走人扔她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苏妄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在心底重复默念着“她刚才帮了我帮了我”才把那股掉头就走的冲动给抑制住，强忍着脾气把第一句话说了一遍，连他都被自己这海水般多的耐心给震撼到了。
这大概是他对除他母亲以外的其他人最有耐心的一次了，居然忍到了现在还未翻脸走人。
听见那句熟悉的话，陈希当即就看着苏妄傻乎乎地嘿嘿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得犹如夜空中高悬着的月牙，只不过那模样那笑声实在怎么看都傻了吧唧中又透着一股子变.态感——极度不正常就是了。
没办法，这怪不得她。毕竟“苏妄主动和她说话”这件事对她一个追着苏妄跑了这么久的人来说无异于天降横财天掉馅饼，太令人激动兴奋了，她恨不得拿着喇叭在学校里边跑边给全世界广播个一个月。
苏妄被她这笑弄得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努力控制住差点没忍住抽搐的嘴角，额角青筋都快暴起了，耐心即将告罄，离甩手走人只差最后那么一点。
见她仍旧傻笑得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苏妄最终还是耐住了性子，出声唤醒不知沉浸在什么幻想里的某人，以打断那诡异又傻得可以的笑声。只不过语气仍旧有些不好，像带了一丝愠怒，有点夹枪带棒的，但比起真的生气，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脾气性格以及说话的语调本就如此：“得了，手还抖着呢，还笑得这么欢。”
被苏妄这么一提醒，陈希嘚瑟的笑一下僵在了脸上，小脸上笑眯眯的模样瞬间皱成了一团，痛苦地“嘶”了一声：“别说了，刚才真吓死我了。”
苏妄看着她那张一秒能变幻无数精彩纷呈的表情的脸，垂下眼皮轻嗤了声，嘲讽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揶揄：“吓死了还敢抡棍子？还敢拽着我往他们脸上跑？”
“那不是怕咱俩可怜兮兮地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嘛！”陈希语气尽含委屈，被苏妄一通嘲讽得都没注意到苏妄竟然一口气和她说了这么多话。她将还在轻微发抖的右手举到苏妄眼前好让他看清，瘪着嘴求饶，“我手都这样了，你别骂了别骂了。”
苏妄看着那白皙又细瘦的、他不久之前才攥过的手腕，想到这细胳膊细腿也是扛过棍子帮他揍人带着他逃出曲折的巷子的，将后续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罢了，放过他可怜的同桌吧。
他难得心软了一回，但时长有些感人。不过一秒，他瞥了眼她似乎也在打着颤的小腿肚，又撩起眼皮看她，说出口的明明是关心的话，可配上他那语气，和冷嘲热讽依旧没太大区别：“还走得动吗？”
陈希委屈巴巴。
她不就事后才拖个后腿嘛……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苏妄，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做到的，也就这一抬眸的瞬间就让眼眶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那黝黑的瞳孔犹如浸在水里的黑曜石般澄澈，这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平常人见了肯定都招架不住。
装清纯小白花她可是专业的！
陈希还在为自己影后般的演技沾沾自喜，已然忘了苏妄并不能归结于平常人这一类。
他不解风情地蹙眉看着陈希那双眼，见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的意思，出声讽道：“话都不会说了？”
陈希：“……”
okok，果然斗不过她这同桌。
她输了，她认。
又是不到一秒，陈希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了起来，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她不甘心又哀怨地瞅了眼苏妄，复又垂下眸，抬手捶了捶酸软的小腿，小声嘟囔道：“应该走得动。”
罢了，苏妄能和她说话已经是跨越宇宙那么大的进步了，不能要求太高。
得到了陈希的回答，苏妄站起了身。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天塌下来都不会让它有任何波动起伏以及情绪表现的冷淡，说什么都仿佛在说“今天天气挺好”一样平静普通——仅仅在陈述事实。
于他而言确实只是简单又不带深意的一句话，但当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和着夏日傍晚闷热的风轻柔地吹拂过她耳畔时，却犹如在她耳际轰然炸响的平地惊雷，顷刻间天崩地裂，将她由内至外轰成齑粉。
她捶打小腿的动作随之停顿，脑袋迅速一转，不可置信地仰起头瞪大眼看着已经站起身了的苏妄，似是听见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他说——
“那起来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