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尾声

成春是被一声鸡叫吵醒的。

她睁开眼，窗外还是蒙蒙亮。

又长又真实的梦啊。

梦里，她遇到了一条堕龙，和大家描述里的一样。堕龙不会说话，只睁着大眼睛盯着她，像是求救。

于是她拼命往龙身上浇水，浇着浇着，头上忽然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浇头而下，她就站在雨里，动也动不了。

在她面前，那条黑龙腾空而起，乘着风雨直上云霄。

“喝粥了囡囡。”

外婆推过来一碗白粥，成春接过来，一勺下肚，五脏六腑都被慰平。大黄闻着味道摇着尾巴越过门槛跑了进来，外婆起身将昨晚的剩饭剩菜倒在它的食盆里。

成春习惯性的划开手机，并没有什么消息。辞职一个月，她还是没能适应没有红点的微信。

隔壁的奶奶来喊外婆，喊的是她的小名：“凤儿！凤儿！”

“来了，来了。”外婆迎着，踱着步子慢慢往门口赶。

成春也不知道，两个八十好几的老太太怎么每天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从早到晚，说不完似的。

她习惯饭后去后山上走走，大黄在前面开路，一会儿追喜鹊，一会撵鸭子。

做只狗挺好的，成春想着，下辈子做只狗吧，吃了睡睡了吃不用操心别的。

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找了块石头坐下，顺手点开消息。

“艹，主管一早就把我叼了一顿！！”

“我也想辞职了！！钱吗没有，班吗猛上。”

“你在老家还好吗，羡慕啊，我也想出去玩。”

是前同事发来的消息，成春辞职的真正原因公司里没人知道，别人问起她就说“世界那么大，想出去看看”。

若是说她得了抑郁症，同事肯定会一脸惊讶，语气成春都能脑补出来：“不会吧？！看不出来啊，你那么爱笑！”

是啊，她有房有车有工作有人爱，怎么会生病呢，怎么能生病呢。

她点开对话框回了句：“挺好的，有花看有狗撸，每天去山上散散步。”

莫名的，她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成春觉得比惨才是人的本性，看到别人的不如意就能让自己获得点快感和安慰，却忘了大家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你惨，我惨，大家惨。或许受伤的人躲在医院里，会让伤口没那么疼吧。

大家都是一样的。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年少时，都觉得自己是一条龙，注定不凡。暂时的不如意也只是龙困浅滩。所谓成长不过是渐渐明白，自己不是龙也不是蛟。是那河湖里遍布的鱼虾。某一天，有人突然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龙，只是几千年来的一个骗局罢了。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寻龙者：小姑娘，发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寄块龙骨。

成春：真的龙骨？

寻龙者：真的，假一赔十。

成春发过去地址，说了声谢谢。

寻龙者：客气，送你一段话：I don’t care what comes after; I have seen the dragons on the wind of morning。

寻龙者：祝你早日康复。

谢谢。

成春读完这句话，不禁抬头看向天空。

什么都没有。

午饭时，她又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戴眼镜的男生对着一旁的人说：“不相信啊，不相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家里的老人，说不定他就见过呢！”

“姥姥，你有没有见过龙啊？”

“龙？什么龙？”

“就是龙啊，可以飞的。”

“见过啊。”

成春顿住：“哪里？”

“就这屋后头，原来是池塘，后来干了，那龙就趴在这后面。”

“还是我救的它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