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雾里看花槛外人
折腾了如此之久,终于可以去公司报到,何朵是既兴奋又忐忑,不由加紧脚步。想起身边这群优秀的青年才俊,那股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又不知不觉冒了出来。尤其是范美阳一句“考察事业”,让这份兼职工作的高度立刻抬升不少,听的何朵顿生压力。
六七点钟的清晨,大街上行人稀少。天边刚冒出头的太阳脑袋,橙黄中透露着一丝呆萌的软糯。几间冒着青烟的早餐摊按部就班地开展着新一天的营业,除了稀稀拉拉吃早餐的行人和清洁工手下悠长的扫地声,整个城市便只剩冷落的寂静。
“吃好没?走吧!”范美阳说道。
何朵嫌弃地擦擦手嘴,对这一顿潦草的早餐卫生心有余悸。清理了半天,还没来得及扒几口,就被范美阳催促着离开。看她的样子,貌似时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从吃饭的小巷朝里拐了几个弯,沿途陆续能看到站在路边抽着烟互相聊天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扎堆说着些什么。看到三人后,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瞅一眼,却并不主动打招呼。
“创业初期,条件还比较艰苦,你们要多多体谅哦!一定要记住,凡事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耐心认真地考察。”范美阳再次重复了昨天对二人说过的话。
何朵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突然,范美阳停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平房门口。与其说是平房,更像是没施工完就废弃的半成品。只见范美阳和门口的一个男士打了声招呼,门便被由外向内推了开来。
“走喽!”范美阳温柔地说道。
何朵来不及嫌弃,身体已老老实实跟着范家姐妹俩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屋内早已黑压压坐满了人,屁股底下都是清一色的塑料凳子,整整齐齐摆了几排。众人见三人进来,并未给予过多关注,继续安静投入地听着台上的发言。
何朵有些赧然。还是学生的她,对迟到这种操作始终有着习惯性的心虚,于是迅速跟着范美阳坐到尚有三个空位的倒数第二排,庄重认真地看向台上。
“大家好,欢迎各位有志之士来到我们的平台,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话音一落,台下响起了极富节奏的掌声。何朵发现自己鼓掌的节奏跟大家不对,讪讪地吐了下舌头,同时下意识看向范倩阳。可范倩阳却并没有回头看自己,而是正襟危坐,严肃地盯着台上。更神奇的是,她的掌声节奏始终能和众人保持一致。
何朵有些尴尬,刻意把眼神飘到其他地方,这一看才发现,昨晚还嘻嘻哈哈和她们一起吃饭玩耍的人也都在这里。只不过众人分散而坐,又都非常肃穆投入,因此一开始自己并没发现。
约莫过了两分钟,门外进来四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陆续坐到了最后一排。几人刚一落座,第一排便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男生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后,就开始热情地欢迎新朋友。陆续便有七八个人争相上台自我介绍,从姓名、籍贯、行业,到为什么来这里,事无巨细。何朵一开始还听的饶有兴致,没多久便开始犯困。千篇一律的套路,最容易让人无聊。又不是迷妹见偶像,谁又会对一个陌生人的鸡毛蒜皮史感兴趣呢?可这些人偏偏一个比一个能说,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八代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都讲完。困得何朵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冗长的自我介绍环节终于结束。主持人叽里呱啦说了两句,引出来一个气质超凡的女生。何朵一看:咦,这不是同宿舍的慧慧姐吗?
慧慧的气场还是那么强大,虽然看得出她已经在很认真地让自己态度和蔼,可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依然无处不在。何朵不由地开始认真听讲。
“有这样一个放羊的小孩,有一天他放羊时在树下乘凉,遇到了一个老神仙。神仙问他:‘你将来的梦想是什么呀?’小孩说:‘放很多羊,赚很多钱,然后娶一个漂亮媳妇儿,生个孩子。’老神仙问:‘那你生完孩子以后,梦想就实现了吗?’小孩说:‘当然还得让我的小孩努力放羊,长大了娶到媳妇、生孩子,这样我们家就可以世世代代都能放羊啦!’”
慧慧讲完后,向台下抛了个问题:“请问,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
“她这口气很明显就是讽刺小孩没有梦想呀!还能说明什么?”何朵感觉有些无趣,忍不住思考起来:“美阳姐不是让我来看工作吗?咋开始听起课来了?难道不用上班,不用干活,听课就可以拿到工资?”
正寻思着,台上已经讲起了五级三阶制和市场倍增学。这两个概念是何朵从未听说过的,很是新颖,单就词语本身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可和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慧慧会越讲越亢奋,连台下众人也激动了起来?何朵难免有些意兴阑珊,一晚上没睡好,困意又开始翻涌。
约莫罗嗦了一个小时左右,慧慧端庄地走下讲台。台下再次响起节奏感十足的掌声,何朵也依然没能跟上节奏。尴尬地看了看范倩阳和范美阳,姐妹俩分别坐在自己的左边和右边,依然都是正襟危坐,并未搭理自己。何朵无趣,再次坐直身体,看向台上。
突然间,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极其亢奋:“让我们用最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优秀的大培训师张城!”
伴随着整齐热烈的掌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生微笑着走了进来。簇拥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门外已经浓烈的白色日光。
男生一进来,身后的门便被轻轻合上,屋内再次恢复到先前的黯淡沉闷,但是气氛却已完全不同。男生微笑着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地介绍起了自己。如此一个高大帅气阳光明媚安全感满满的大男生空降现场,任何一个姑娘都无法拒绝凝视,何朵自然也不例外。这一听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名校的表演系学生。何朵不禁感慨:这周围有多少科班出身的未来艺术家呀!
男生的演讲水平很高,清风徐来般不紧不慢,亲和力极强,就像跟久违的老朋友叙话,令人如沐春风。但讲到高潮的地方也会抑扬顿挫、大起大落,听的何朵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几层。
男生从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开讲,讲到来了之后的感受和变化,再到当下的市场经济形势,社会上的趣闻等等。更有一些何朵听不太懂的政策,也被男生由点及面的铺展开来。何朵听得云里雾里又不明觉厉,渐渐的,茫然困惑再次被铺天盖地的倦意覆盖了下去。
突然,男生和煦温婉的讲课风格直转悲愤,培训的内容也已从从八十年代一大批人下岗,讲到九十年代直销行业危机,再讲到今天的新网络编制。中间拉扯出来很多有血有肉的人名,每一个名字都在极富传奇故事的叙述下被写了出来。
男生越写越快,越讲越快,不消三十分钟的时间,黑板上已经自上而下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上下都有箭头关联,直到最后两排的名字里,陆续出现了男生自己,还有先前上台讲过课的慧慧,和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人。
何朵还是不明所以,这些突如其来的内容和自己的兼职打工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于是又忍不住打起了盹儿。斜眼瞟了一下范倩阳,这姑娘从一开始就坐的笔直,全程不和自己互动,没成想现在也小鸡啄米般不断打着瞌睡。看的何朵不禁一乐,困意消减了很多。
正出神间,范美阳温柔地捅了捅她,示意认真听讲。无奈何朵把手背都掐了个遍,也控制不住仿佛沾满胶水的眼皮。直到男生优雅地宣布分享结束,何朵和范倩阳才都精神一振。
下课了,终于下课了!
台下一片肃静,男生优雅诚挚地说道:“在这里,我邀请大家和我一起,共同演唱我们的心路历程——《心梦谣》”
话一说完,台下众人“唰”的一下整齐起立,连空气都变得郑重起来。男生悠悠地开了个头,众人便轻轻跟着合唱。
“为了出人头地,我毅然来到这里。
新老朋友的热情,让我今生难忘记。
感谢我的推荐人,给了我这个好机遇。
我要好好努力,在这里做出成绩。
二十年来的风和雨,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人在没钱的时候,谁都会瞧不起。
望望我们的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们养育。
我要好好努力,在这里干出成绩。
我不要再过那,大风的日子。
我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新朋友啊奉劝你,千万不要再犹豫。
光辉灿烂的日子,在前方等着你。”
简洁的旋律,清晰的字眼,在这群年轻人的低吟下引起神奇的共鸣。何朵亦被深深吸引,同时惊讶地发现,周围还有不少人竟悄悄抹起了眼泪,连同台上那位俊朗沉稳的帅哥,眼里都泛起了亮光。这一刻,一切都突然变得神圣起来,她的身上再次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随着人们的陆续离开,何朵长嘘一口气:“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我们也走吧!”范美阳微笑着,带着妹妹和何朵鱼贯离开教室。三人一路上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怎么样,听懂了吗?”
“感觉如何呀?”
“台上的哥哥是不是很帅呀?”
范美阳像给小孩子考试般俏皮地询问两人。
何朵虽然是上课型人才,这次却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道:“没忍住,总是犯困,听不太明白。”
“我也忍不住睡了会儿,我还看到朵朵你睡的吧唧嘴了,哈哈哈!但是我听懂啦!”范倩阳跳着笑道。
何朵讪笑道:“倩阳你真厉害!不过我也看到你打瞌睡哟,好几次!”
“哎呀,两个小睡虫!”范美阳嗔道,下意识地看了妹妹一眼。
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宿舍,飞机哥哥和“姐夫”李佳伟早已钻到厨房忙碌了起来,其他人则跟昨晚一样盘腿围坐在客厅玩着游戏。
“回来啦!来来,接着玩喽!”众人热情地邀请三人。
“好呀好呀!倩阳,朵朵,快点!”范美阳脱掉鞋子,迫不及待地坐了过去。倩阳和何朵也利落地加入队伍。如今众人已经不是初次相识,玩起来自然更加流畅,没多会儿午饭便被端了上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腾空场地,默契热闹地吃着午餐,饭后人们各自回男女寝室小憩。何朵和范倩阳连续两日没好好休息,都已困意肆虐。范美阳却很兴奋,拉着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聊个没完。一直到下午一点半左右,客厅里走动的声音渐起,范美阳看了看手表,道:“咱们起床吧,出去走走。”
“去公司吗?”何朵问道。
范美阳狡黠地笑了笑,道:“嗯,差不多。”
“好呀!”何朵立刻积极起来,心想上午一直在听课,也没能去公司看看,下午总该可以正常工作了吧?不然又耽误一天,到时候给自己少结一天的工资可就亏大发了。
“朵朵,上午那个讲课的哥哥,你觉得怎么样?”范美阳饶有兴致地问道。
“帅的很,又帅又优秀!”何朵发自内心地赞赏道。
“那你想不想见他呀?”范美阳脸上闪过意味深长的笑容。
何朵激动不已,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可以见他吗?”
“哈哈哈,为什么不能?我们朵朵欣赏的人,姐肯定得带你去认识认识。”范美阳下巴一扬,柔美的侧脸线条越发千娇百媚。
“哇塞,太棒了,可以见大帅哥!”一旁的范倩阳比何朵还要激动,蹦蹦跳跳地鼓着掌欢呼道。
“你不是有些地方上午没听懂吗?正好咱们去他那儿坐坐。有啥不明白的,你可以随便问哦!”范美阳一边说,一边带二人转入了另外一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