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景与背影
走出教室，李彦长长呼了一口闷气。
招聘会除了那位主管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其他就是让女助理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小时。
一个人的注意力持续时间大概在四十分钟，最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这就是为什么上课的时间控制在四十五分钟。这位主管管理能力如何暂且不提，至少是个培训的高手。
李彦想着，这个时候回宿舍也没什么事，正巧书包也背出来了，便决定去电子阅览室，查资料，写毕业论文。
李彦的论文题目是《物流配送中心的选址研究》，具体的内容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有实际数据的支撑，这些只能网上去下载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内的大型配送中心不多，且仅凭李彦一个大学生的身份，没办法弄到详实的数据。
所以，他打算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搜集资料，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写完。剩下的时间用来找工作。
在学校的这最后一个月，根据重要与紧急情况，李彦给自己即将要完成的事情做了下分类。
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是，应聘蓝域。
重要但不紧急的事情是，找工作，他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去蓝域，但林维是不可能回去了。
紧急但不重要的事情是，写论文，这个关系到毕业，且必须按时完成，但在李彦心中，并不显得那么重要，所以准备利用找工作的空余时间来做。
不重要且不紧急的事情，告别，这个就留到毕业酒会那天吧。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上午凉风送爽，此时却已太阳高照，地面都被照得有些晃眼，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声。
李彦走出综合楼，不多时，背后已透出薄薄的汗水，不过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往理学院走去，给人的感觉，像是惬意无比。
“嘿——铃铃——”
后面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和一声甜美的女声，让李彦浑身一震，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在这酷热的太阳底下，显得舒爽无比。
因为他对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甚至几曾在梦中出现过。
“嘿——”
李彦弯了弯嘴角，做出一个自认为亲切的微笑，回复了一个字。
“刚才参加招聘会？哪个公司的？”
自行车骑到李彦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绑马尾辫的女生，清秀并不漂亮，一脸的书卷气，声音柔美，却夹杂一点沙哑，感觉一两天没休息好似的。
女生的名字叫陈卉，是李彦的同班同学。
“角川食品”
与郑诚一样，李彦也是从大一就开始喜欢陈卉的，只是到现在还不敢说，甚至不敢看她。
“不错的公司，现在呢，去写论文吗？”
也许是快毕业了，彼此之间少了一些矜持，多了一分亲近。四年时间，就算彼此陌生，但也是朝夕相处过的，转眼就要分离，多少会有丝丝的牵挂。
“嗯！”
李彦点头。
“那，我们顺路。我载你？”
太阳晒在陈卉的脸上，显出浅浅的红晕，似热的，又似是害羞，让李彦更加不敢直视。
“好。”
李彦的心感觉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这在往日，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陈卉骑车的技术很好，慢慢的，稳稳的，带着微微的风，李彦坐在后面，仿佛能闻到一股莫名的香气，让他心跳再次加速。
“听说你在林维实习，做销售员。这么早返校，是因为要参加蓝域的招聘会吗？”
陈卉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很轻很柔，但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了李彦的耳朵内。
“是的。”
李彦想尽量多说一点，但依旧只说了两个字。
“确实，难得有世界五百强企业来我们校招聘的，这次蓝域能来，据说是受校长邀请，职位可能不多。”
陈卉似乎知道一些内幕，于是出言提醒。
李彦点点头，之后才想起，陈卉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与动作。
“你呢？”
被陈卉带动，李彦也破天荒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定了雅洁，物流中心经理助理，刘老师介绍的。”
“哦——”一股难明的失落涌上心头，不过嘴上不能失了礼数，李彦艰难补了一句：“恭喜！”
雅洁比之蓝域，整体资产或有不如，但它是国内第一个做配送中心的，物流与供应链管理方面，连号称精确到小时的沃尔玛都只能望其项背。
陈卉不过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就能在总部的经理手下做助理，这对李彦来说，更是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没什么喜不喜的，其实我知道这是我家老头子帮忙安排的，怕我不高兴，就说是老师介绍的。雅洁的老总和我爸是好朋友。”
这就是有背景和有背影的区别。
李彦这次连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比在听角川食品主管讲心灵鸡汤还要堵。
李彦的沉默，陈卉似乎没有发觉，又开口问道：
“你喜欢卲彬？”
“没有——从来没有——”
李彦叹了口气，似乎是想把刚才的郁闷，包裹在这一口气中，给全部叹出来。
刚上大学时，宿舍几个损友，眼见李彦时不时地拿眼瞄卲彬，便怂恿着他去表白。
都是知道他的个性的，要他主动去追求，那比让他上吊还难。
于是，宿舍老大吴文斌准备了花，郑诚准备了吉他和音响，选了任贤齐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练习了很久，老三申世京准备一封五十字以内的情书，怕多了李彦临时背不过来。
然后约好了卲彬。
直到离约会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他们才将计划告诉男猪脚李彦。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一场荒唐的表白就这么开始了，捧着吴文斌的花，念着老三准备的情书，在郑诚的歌声作为背景下，女生宿舍门前摆了个心形的蜡烛。
结果，感动了卲彬，感动了整个宿舍的女生，包括门禁管理员阿姨，但李彦仍然被拒绝了。
大学的学生，需要风花雪月的浪漫，需要刻骨铭心的爱情，这些或许比社会上的金钱交易来得纯真，但也是看门面的。
要么帅，要么穿着打扮时尚，要么谈吐幽默，会哄女孩子欢心，要么成绩突出，能年年拿奖学金，要么出手阔绰，可以请客吃饭逛街旅游，而李彦呢，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
所以，出局是理所当然的。
李彦一个从乡下来的丑小鸭，即便上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大学，外在的形象没能力改变，骨子里那股乡土味更是没办法去除。
虽然出局，但李彦心里庆幸不已，因为他看的不是卲彬，而是卲彬身边的陈卉。
比之卲彬，陈卉很普通，本来就不算漂亮的脸蛋上，还零星分布着几粒小雀斑，所以即便是在颜值普遍偏低的理学院，陈卉也只能算中游，但李彦总会忍不住地去看上两眼。
此时，李彦有心解释，但心中的那个“喜欢你”，在农村与城市的差距面前，在角川食品与雅洁的对比之下，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笃定地否定再否定。
“这样啊——”
陈卉话没说完，手上紧了紧刹车，车子在理学院门口停了下来。
“你不去？”
李彦见陈卉没有下车的意思，好奇问了句。
“嗯，我去图书馆。”
“这个时候，怕是没位置了吧？”
每当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的。
“没关系，程耀帮我占了位置，再见咯。”
程耀，是校长的侄子，也是陈卉的青梅竹马，两人更是所有人眼中的郞貌女才。
李彦听了有些嫉妒，更多的是沮丧，他从来没有觉得，原来他与陈卉之间的距离是这么遥远。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他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见——”
陈卉抿嘴一笑，李彦这才发现，原来她脸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煞是可爱，不禁也笑了。
是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与嫉妒，李彦放松下来，准备为自己的人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