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的决断
隋唐洛阳城的底子是任性的隋炀帝杨广打下的,这个事实须提前申明。隋朝国祚虽短,却有若干成绩不能忽略与低估,隋东京的建成就是其中一项。《隋书帝纪第三炀帝》载:“(仁寿)四年(604)七月,高祖隋文帝杨坚崩,上即皇帝位于仁寿宫。八月,奉梓宫还京师。十一月乙未,幸洛阳。”
即位4个月后,隋炀帝就按捺不住来到洛阳,登北邙山,考察地形。此时的北魏洛阳城因频经战乱已满目榛芜,于是炀帝打算另择形胜之处。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五“河南道”条记载了隋炀帝与大臣苏威的一次对答:
初,炀帝尝登邙山,观伊阙,顾曰:“此非龙门邪?自古何因不建都于此?”仆射苏威对曰:“自古非不知,以俟陛下。”帝大悦,遂议都焉。
该年十一月癸丑,隋炀帝下《营东都诏》曰:“洛邑自古之都,王畿之内,天地之所合,阴阳之所和。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今可于伊、洛营建东京,便即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也……今所营构,务从节俭,无令雕墙峻宇复起于当今,欲使卑宫菲食将贻于后世。有司明为条格,称朕意焉。”
这篇诏令引经据典,辞采飞扬,写得很是冠冕堂皇。然而,对照隋炀帝日后所作所为,“今所营构,务从节俭”这一句,变成了极大的讽刺。
第二年,隋炀帝改元“大业”。这是名副其实大业奠基之年。
三月丁未,于故周王城东、汉魏洛阳城西开始营建东京,命尚书令杨素、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主事,阎毗、裴蕴、裴矩、何稠、元弘嗣等人协助。最初的诏令还是蛮克制的,并没有表示要大肆营建。不过,实际担当营建东京重任的将作大匠宇文恺很懂得“心理学”,“揣帝心在宏侈,于是东京制度穷极壮丽”。他调集200万民夫役人、耗费无数资材,在短短9个月后,隋的东京(主体是宫阙群洛阳宫)和上林苑竟然就告成了。建造落成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隋大业二年(606)春正月辛酉,东京成。
一座气度恢宏的新都,就在“东去汉魏所都之成周四十里,西去王城五里”的新址矗立了起来。比我们现在引以为傲的“深圳速度”还快,简直是“洛阳速度”“炀帝速度”。《隋书食货志序》描绘这座新都:“曾雉逾芒,浮桥跨洛,金门象阙,咸竦飞观,颓岩塞川,构成云绮,移岭树以为林薮,包芒山以为苑囿。”隋炀帝如此急切地兴建东都,内在的心理动机和现实动机何在呢?个中成因比较复杂,有关问题我们会在“宫廷诗的重兴”一章探讨。
隋大业五年(609)正月,又“改东京为东都”,洛阳自此升格。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长安虽存“京师”之名,但洛阳才是事实上的都城。
在后世眼中,隋炀帝是个毁多于誉的人物。丹阳宫兵变时,叛军中的马文举曾列数隋炀帝十大罪状: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壮丁尽于矢刃、使女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马文举所说都是实情。隋炀帝的执政风格的确太过激进,常常欠缺审慎的考虑。这与他性格上的致命弱点有关——一意孤行,不肯纳言。《隋书》载,隋炀帝曾对时任秘书郎的虞世南说:“我性不欲人谏。若位望通显而来谏我,以求当世之名者,弥所不耐。”可以说是极度任性。过后到内乱四起时,他又极度颓丧,不思振作。
即便如此,隋炀帝完成了一统疆域、营建洛阳、初凿大运河、西巡开疆、完善科举、融合南北文化这些开创性的举措,客观上开启了隋唐时代的新局。我们不能因他犯下的错误而同时否定他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