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玛克戈拉 终
站在一边围观的三名卫兵,手持长矛一拥而上,截住冲锋的阿科力尔。
阿科力尔看似癫狂,可身法丝毫不乱。三支长矛奔着大腿、腹部、胸口,三面夹击。只见他一脚踩住扎向大腿的长矛,咔吧一声木杆断成两节。身子往右倏忽一闪,腹部的长矛一把捅穿废掉的左臂。趁卫兵想甩掉挂在矛头上的胳膊,弯刀贴着矛杆向外一刀。卫兵惊呼一声,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撒手,此时他已双手不保。与此同时阿科力尔收刀上撩,架开胸口的矛尖,刀锋一转,如风而过,在第三名卫兵胸口留下一道喷血的伤口。
“给我死——!!”话音未落,一柄雕刻祥云纹饰的魔古大刀迎头劈下,阿科力尔闪避不急,举刀格挡。
“铛——”两刀相碰,声音刺耳。萨迪尔双手握刀,将阿科力尔死死压住。
阿科力尔一只手勉力持刀,很快就招架不住,眼看着镶金嵌玉的大刀一点一点砍向自己肩头,阿科力尔突然收刀泄力,一个滚地翻,避开这一刀。
“呃……”刚要起身,阿科力尔只觉得五脏气血翻腾,两眼一黑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眼看他跪地不起,萨迪尔走到他身后,抡起半人高的魔古大刀,厉声宣布:“阿科力尔·古雷!你违背约定,擅自使用武器。践踏了部落世代最神圣的法律!我作为这场仪式的公证人,现依法将你处决!”
说罢,萨迪尔大喝一声,手起刀落。沉重的大刀划开空气,发出破空之声,径直向阿科力尔脖子砍去。
眼看阿科力尔就要人头落地,从旁边飞来一发真气弹,撞在刀面上,砰得爆开将刀锋推开几寸。大刀势大力沉,刀锋一偏砍在肩头,将阿科力尔废掉的左胳膊,整条齐齐砍下。
“谁!”萨迪尔回头怒视,只见兹达神情严峻,右手还保持着出招的架势。
“你干什么!”萨迪尔朝兹达大吼。
“放开他,让他继续打。”兹达没在理会萨迪尔,转向阿科力尔,对他喊:“阿科力尔·古雷!你不是要报仇吗?你不是要用我的血洗刷氏族的耻辱吗?来啊!我还没死呢!把刀拿起来,继续打!”
“怎么!”见阿科力尔没起身,兹达继续大喊:“少条胳膊就打不动了?你要真想保住氏族荣誉,就趁血还没留干,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萨迪尔见此心中了然,哼了一声让开,还把地上的刀一脚踢到阿科力尔身边。
他明白兹达是要让古雷家输的心服口服,彻底断了复仇的念头。
此时的阿科力尔,全靠复仇的怒火支撑。他面无人色,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最后一战。原先痛苦的面容突然一下就释然了,恢复了平静,不,是死人的那种苍白的死寂。
他在左胸和肩膀断口出点按几下,勉强止住出血,右手拄着弯刀缓缓站起身来。
弯刀在手,阿科力尔猛地发起冲锋,眨眼见已窜到面前,抬手一招顺劈斩,对着兹达半边身子斜斩而下。
兹达两手空空,整个人都在弯刀的斩击范围内,此时此刻无论怎么躲都为时已晚,若是手里有个家伙,倒是还能抵挡一下。
眼见自己就要人身分离,兹达不见丝毫慌乱,不仅不躲反向刀锋撞过去,只见他步伐飘忽,神出鬼没,就在要被砍到的一瞬间,移步换影倏忽之间,只见刀光下人影幢幢。再定睛一看,兹达已经躲开刀锋,出现在阿科力尔的右侧,挥手一记震山掌打在肋下。阿科力尔踉跄几步,差点武器脱手。
阿科力尔回身,举刀上撩,逼开兹达打来的一掌。他知自己大限已至,只攻不守,各种杀招绝技如流水般从手中的弯刀倾泻而出,将兹达笼罩在刀光之中。
遇上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兹达也是颇为棘手,阿科力尔吃准他没有武器,攻势看似癫狂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无论怎么出招,他始终都将兹达置身于自己的刀刃之下。
一时间,小巷内人影绰绰,刀光闪闪。阿科力尔一心向死,丝毫不在乎自身的伤势,每一次挥刀左臂的断口处便滋滋喷血。他非但不停,反而刀随人走,锋刃如胶般黏在兹达身上。几招下来,兹达脖子、胸腹、手腕、大腿几乎所有危险部位都伤痕累累,虽不致命,但也凶险异常。
“嘶,这家伙的刀法好生厉害,”躲过胸口一刀,兹达暗想,“他的刀法虽是以部落战士的刀法为基础,但里面掺杂了不少别的路数,显然是受人指点过,看来不能用常见的套路对付。”
弯刀拦腰横扫,兹达挥手截打其拿刀的手腕,右手同时一拳打向其胸口。按照常理,挥刀之人应及时撤招防护。阿科力尔压根就没有躲的打算,电光火石间,右手拿刀的手腕一转挣脱兹达的控制,横扫变为上撩直取其腋下。
这一刀诡异至极其势凶猛,若是换做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左臂轻则重伤,重则当场一刀卸下。
“不好!”兹达惊呼一声,只见他一个转身腾得跃起,避开上撩的刀锋。趁阿科力尔还未收招的间隙,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好——!”这神乎其神的一招脱困,让周围围观的人眼前一亮,纷纷叫好。
这一脚虽没什么杀伤力,但将阿科力尔踹的连连倒退,成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要能拉开距离,那么兹达就有赢的把握。
阿科力尔的搏命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腿,硬生生地给打断了。要是在平时,他早已再度冲上去,可现在他的状况已经油尽灯枯,被这么一挫锐气以失。刷刷连进两招,更是连兹达的边都没碰到。
“来啊!你开始不是骂得挺欢的吗?你们古雷氏族人死绝了?怎么会把你派来寻仇?”兹达见阿科力尔动作迟缓,神情恍惚地立在那儿,于是出言挑衅激他动手,“你那拳头还没你侄子一半有劲呢。哦对了,他是应为私下劫狱被卫兵处死的,这笔账可算不到我头上,你们家真是连复仇都欺软怕硬。”
兹达这番话语哪是在阿科力尔的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往他那伤口里灌亡灵瘟疫。没有那个兽人能忍受被人当面侮辱他的氏族,阿科力尔原本惨白的脸,在抽搐中恢复了一点可怜的血色。
回过神来的阿科力尔弯刀拄地,整个人摇摇晃晃,脸色蜡黄如金简直如同死人。在外人看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而亡。可他并没有倒,他的胸口正有节奏的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脆雾气萦绕着全身。
兹达并不出手,而是默默看着。他明白,这是武僧的氤氲之雾,通过呼吸可以治疗自身的伤势,再不济也能缓解痛苦。
静。极静。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阿科力尔沉重悠长的呼吸声在小巷中回荡。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绷着脸,死死盯着阿科力尔,看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究竟会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招数。
沙——。脚底摩擦地面发出一声轻响,一道灰影无声闪过,飘然跃起。没人看见阿科力尔是怎么跳起来的,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出现在兹达头顶,弯刀迎头劈下。
“静心步?”兹达一呆,这虽算不上什么高深功夫,但胜在无声无息,对气息控制要求极高,想不到阿科力尔居然到现在还有余力如此精准地控制气息。
就在此时,兹达突感头皮一紧,弯刀已然劈刀头顶。眼看自己就要脑袋搬家,兹达一个滚地翻,像个球一样斜滚而出,避开弯刀,起身放掌收肘,运起震山掌对着阿科力尔胸口狠狠拍去。
左掌,右掌,双掌。电光火石间兹达连发四掌。若是阿科力尔左手还在,尚能抵御两招,可他整条胳膊被萨迪尔齐根卸去,右手收刀不及,硬吃四掌。
只听砰砰几声,阿科力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面色痛苦咬紧牙关,没憋住噗得喷出一口血来。兹达这几发震山掌,运足了十成力道,明眼人都能看出,阿科力尔肋骨尽碎。如今他咳嗽不止,口吐鲜血,已然是断骨扎穿肺部。
兹达看他如此痛苦,正要上前解决他。可阿科力尔居然从地上翻身坐起,挺刀冲了过来。这是他烧尽生命精华的最后一击,是他作为战士发起的最后一次冲锋。
刀尖直奔眼前,兹达抬手挡开,右手运起震山掌同样是使足全力,一掌递出。
咣当——弯刀落地。
阿科力尔像被抽去了灵魂,向后径直飞了出去。兹达感觉自己像打在了棉花上,没有感到一点阻力。阿科力尔早已是油尽灯枯,焉能承受的了兹达这一掌的威力。
噗通一声,阿科力尔·古雷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再也没有醒过来。
兹达喘着粗气,默然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他赢得了决斗的胜利,却没有感到半分的荣耀。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突然双腿一软,向后倒去,猎齿和长牙两兄弟及时上前扶住。
萨迪尔草草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高声宣布:“阿科力尔·古雷死亡!这场玛克戈拉的获胜者是:兹达·布隆!”
“啊啊啊啊——不——”巷子一个角落里,爆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名身着女兽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冲出来,她身着布衣,一身的平民打扮看不出身份,推开旁人,伏在阿科力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没人注意到这里居然还藏了个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躲在那儿,目睹了全程。
阿科力尔的上司巴迪斯,对萨迪尔解释说:“这是他老婆。哈切娜特。”
“啊——呜呜呜……让你别来你非要来……你想过我和你儿子吗……呜呜呜呜……”
哭到一半,她忽然打住,抬头恶狠狠地盯住兹达,獠牙毕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鸣。
怕她情绪失控,萨迪尔挡在她和兹达面前,劝解道:“很遗憾,夫人。你丈夫依照部落传统发起玛克戈拉,却没能遵守约定,最后输掉了它。这种情况没人愿意发生,可我们必须尊重传统。”
话是如此,可从萨迪尔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哈切娜特可是亲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官砍掉了丈夫的一条胳膊。
场面陷入可怕的僵持,所有人都怕这个女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哒哒哒哒……”巷口想起一阵蹄声,抬眼一看,一位牛头人带着一小队卫兵从巷口涌了进来。
“萨迪尔部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奥格瑞玛的城门长官,牛头人拉托尔。他对萨迪尔敬了个礼说:“部长大人,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嗯?”萨迪尔莫名其妙,问:“拉托尔?你不去看城门跑这来干什么。”
拉托尔又敬了个礼:“报告长官,现在人力紧缺,整个力量谷都有我负责。适才仪式开始后,我一直守在巷口,以免仪式被人打扰。”
“哦。你升官了?很好。”萨迪尔说,“算我欠你个人情,你把这位夫人和他丈夫的遗体送回去,要向她的家人把事情说清楚。”
“遵命!”
萨迪尔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扶着兹达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