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潦草的字迹和一幅画
不得不承认，我是喜欢赵西的。如果上天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赵正阳和赵西两个人当中选择一个人做我的男朋友，即使是在跟赵西闹掰并且还因此生气的现在，我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赵西。
为什么呢？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因为赵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神秘的吸引力吧。
是的，跟大多数人不一样，赵西这个人很难让人猜透，他的周身好像萦绕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当你感觉你好像已经全部了解了他的时候，他只会神秘地笑笑，让你往后退一步，你远远地望向他，这时你才会注意到，横亘在你和他之间的那层永远难以穿过的迷雾。
赵西无疑是优秀的，你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很多校园言情小说中男主具有的特质，而那些特质，在遇到赵西之前，我一直觉得都是瞎编的，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很难看到赵西有认真学习的时候，他坐在最后一排，书桌总是乱糟糟的，上面摆满了被揉皱的试卷和讲义，抽屉里也塞满了试卷和讲义——真的是塞进去的，别人要是想从中找到上课时正好需要的那一份讲义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奇怪的是，他总是随手一抽，就能找到上课需要的那份讲义。
他也不爱认真听课，很多时候都在低头翻看课外书——至少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了他在上课的时候翻看课外书。
至于为什么我能看到，那当然是因为我违反了纪律而到后面罚站了。和初中时候的腼腆认真不一样，到了高中我性情大变，怎么也不想学习，每天上课都在昏睡中度过，甚至到了后期，连翘课这样的事情都做过。成绩也是一落千丈，罚站和写检讨简直是家常便饭。好在妈妈对我的成绩没有太多要求，她的原则就是：永远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孩子开心就好，成绩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现在回想以前那种叛逆的时光，要是问我后悔吗？我的回答是不后悔。当然了，我并不是想让大家觉得自己逃课有理，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被压抑久了，这样的放纵是迟早要出现的，而我，幸运地在高中前两年就体会到了这种放纵带给自己的空虚感，而且很快就悟出了自己不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至少不是那样放纵的生活。
至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经过这几年的沉淀，我好像快要触摸到答案了，但总还是缺少一点推力，缺少一个契机。不过我有预感，我快要知道了。
扯得有点远了，我们说回赵西。
赵西也不爱听课，也总是在课堂上看课外书，可他的成绩就是那么得好。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每晚十点半下晚自习，即使他在学校里面玩，在家里面拼命努力，那时间显然也不允许，除非他可以保持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一点，然后早上五点半就起床而不猝死。我们周末是不放假的，也不上课，就是做试卷，检测一周的学习成果。可是他每到周末就要请一天半的假——不知道是去做什么——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去学钢琴，每次回来后他用半天时间就能做完我们两天的试卷。
我自认为阅读量还可以，可是每一次跟他聊天，我就会发现我读过的书他都读过——还是读的英文原版。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不公。”当时的我这样想，“聪明的人会聪明到让别人的嫉妒都显得如此苍白。”
可是赵西又是和校园言情小说里的男主是不同的——那些男主无论是吊儿郎当还是认真严谨，大多都讨得大多数人喜欢，至少不会让人厌烦。
可是赵西不一样，他好像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别人讨厌他，至少在别人提起他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语文老师挑人上黑板默写《醉翁亭记》，当时正好选中了赵西。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默写这篇课文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事实也确实证明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他很快就默写完了指定段落，但笔迹却十分潦草，一大片字连在一起，用力还很轻，离得远了看简直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他默的什么。语文老师也是毫不客气地给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叉，神色不悦地让他回到座位上去。
赵西对于老师的生气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的眼睛中甚至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得意，不过这种得意很隐秘，不认真观察就很难发现罢了。
而我，当然很轻易就看出了这种得意。赵西好像也知道我能窥见这种得意，于是开始频繁地招惹我。
是的，招惹我，不是和我聊天更不是和我做朋友，而是用那些拙劣的手段让我生气。比方说在我下课睡觉的时候突然猛拍我的桌子，再比如说故意把我比作一些可笑的动物，拿我寻开心。我也乐得回应他的玩笑，毕竟那时候我并不认真学习，有大把的时间玩闹。
虽然他的这些做法都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可笑，不过不可否认，因为这些玩笑，我们很快就混熟了。
跟赵西混得越熟，你越会发现他身上那些深深的矛盾之处，就越是看不懂他，从而对他越发好奇。
前面已经讲过，赵西的成绩很好，脑子转得快，也弹得一手好琴，再加上他有些离经叛道的性格，他应该有着非凡的自信——甚至自负才对。
但对待一些事情，他却表现得像一个忐忑不安的寻找认同的小孩，一直追问别人的看法，仿佛只有别人点头称是了，他才能放心。
有一次他画了一幅画拿给我看，我当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猛地被他拍醒，脑袋还没清醒，一幅画就贴在了我的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那幅画，又抬头看了一眼他。当时我近视已经很严重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忐忑与期待，而是有些不耐烦地问他：“你干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吗？烦不烦人啊。”赵西的脾气一向挺好，无论别人怎么说他，我几乎从来没见他发过火，所以我跟他讲话也从来都不客气。
“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他的语气难得有些认真，不过当时还迷迷糊糊的我并没有意识到。
我抓起眼镜戴了起来，睡眼朦胧地随便看了一眼那幅画：一个湖景的速写——虽然可能没有真的景色，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但也勉强称得上是速写吧。湖岸边种满了松树，远处是一座山，近处是一个草坪，草坪上是一个正在作画的女子。
如果是现在的我来看的话，我会真诚地评价说不错，毕竟他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整体构图和结构却把握得很好。
但当时的我刚被从睡梦中叫醒，脾气很大，心里只想着赶快应付完他之后继续睡觉，所以我只随便看了两秒那幅画，不耐烦地敷衍道：“还行，就那样吧。”说完就摘掉眼睛继续趴了下去。
他显然不高兴了，摇着我的肩膀不住地说：“什么叫就那样吧？哪样？你就不能认真看看？”
我无可奈何地又抬起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说：“很好看，很不错，太好看了！你也太厉害了！”
他显然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敷衍，但也看出我实在不想理他了，于是有些恼怒地瞪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如果我当时认真看，肯定能注意到他掩饰不住的失落。但我当时只想睡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