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休弃
同样是夜晚，有人缠绵不休，定然就有人孤枕难眠。
这是叶风凌回来贺府之后的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她仍旧将贺东泽关在门外，现在几近午夜贺东泽还坐在她院中的石凳上等着她。
房内的灯火没熄，他知道他的妻子还没有就寝。儿女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里不在这里陪她，那间屋子只有她一个人，两人同床共枕多年他知道，她在等他。
她心里存着气他知道，他也下定决心要补偿她，今后不会再做这些事。
可，从她回来至今他不曾与她独处过一刻，皇后娘娘送了身边得力的女官来，品阶比如今的他还要高几分，回来之后对贺府上下百般挑剔丫环婆子换了个精光，连母亲都要让她几分，根本不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他竟沦落到这般田地，没了官位害的自己父亲晚节不保，自己的妻子还将他拒之门外。
他每晚都在这里等她开门，她的窗也一直亮到天明。
罢了，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能在乎什么呢？
贺东泽起身，缓缓走到门前，道：“风凌，是我的错，你要如何便如何。”
儿子对他已经是心灰意冷，女儿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些事，如今见他也是哼一声的和儿子离去，他如果不得到妻子的原谅就无法得到儿女的原谅。
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如今竟然支离破碎。
“风凌，我保证以后……没有别人了。我已向母亲禀明，这几日就将府里另三位妾打发了。”
其实，他在宫中前途未卜时，他的义兄严晓已经告知他，他的两位妾室怕他问罪连累自己要自请离去的事情，只是回来后他一心扑在风凌身上一直并未管这事。
最可笑的是。那时他还想求得风凌原谅之后，保她们三人不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的妻子在皇后娘娘宫里跪着的时候，她们已经想好了退路。果然有些女人的到来就是为了拆散自己的家，他竟然迷失在其中。
“风凌，是我不对，一朝官场得意被这些迷了眼，才会做出这种事，今后定然不会了。”
“既然已接进门，便是女人一生的幸福寄托给了夫君，夫君这般做未免薄情寡义了些。”叶风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对这几个人生出几分怜惜，若自己夫君这样做了，那么她们和她又有什么区别，所托非人但是也无法回头。
并且，即使这些人不在了，可当年受到的伤害也不能被抹平。那些她一人独守的夜晚，她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每夜都回响在自己耳边。
“夜深了，夫君还是另寻他处安寝吧。”
说罢，屋里的灯灭了。
贺东泽突然觉得冰冷万分，没了那灯光，他身处冰窖。
……
肖家宜和严晓一大早就被请了回去。
一大堆的虚礼过后，贺东泽才说明了此番请他两人回来的原因，肖家宜有些不明所以，这种“家务事”怎么用的着她也出面。
后来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这都是这个诰命惹得，现在怎么说她都算是半个家长贺东泽请她来是来做证人的，他要将躺下跪着的这三个妾遣散。
其中两个妾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住叶风凌的裙角求叶风凌留她们一条活路，一边的叶风凌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你二人前几日已经下了决心要自行求去，今日我便随了你们的心意。”说罢，贺东泽一挥手一个小丫环端着三个钱袋进来。“我在他处为你们另寻了一处庄子，这里有些银钱够你们下半辈子生活，走吧。”
那二人相互换了眼色也不拿钱袋，只低着头嘤嘤哭泣，言说自己这么多年服侍相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云。
肖家宜听得心烦，一大早颠簸来此，现在还要听这些声音，心头有股子火气慢慢往上窜越来越烦躁，只想叫人把她二人的嘴堵了。
东方泛白，夏日的阳光都没能让他温暖一些。贺东泽转身出门，招来一名侍卫道：“速去请威远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前来。”
那侍卫领命，离去。
于是严晓和肖家宜在一大早被福伯不好意的吵醒，严晓本身就带着起床气，又平白打扰了他和夫人亲热的好时候，一面穿衣一面摇头，颇有些轻蔑的说：“一滩烂泥，不成气候。”
肖家宜倒是没什么，本来也是今日回京，早回晚回也就是半天的光影。
两人提前赶回京城，进了贺府大堂之后，看见平南将军夫人，不，贺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边坐着贺东泽和叶风凌。
以肖家宜现在的品阶，在场所有人都得起身向她跪拜行礼，可念在这些人是严晓的“亲人”肖家宜也没计较那么多。倒是有个小丫环对着她行了个大礼，肖家宜仔细一看，这丫环就是当时赵夫人派给她的那个丫环。
看着周身的装束，应该是个品阶不低的女官。
此番这女官故意给她行个大礼，恐怕是为了给这家人难看的。
果然，贺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肖家宜现在的身份和辈分让这个憔悴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这几日家中的变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否则不会在肖家宜面前乱了阵脚。
严晓又回到他一副莽夫样，整个人进来后之叫了声“义母”后就坐下，眼观鼻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压根就不管不问。
肖家宜看好时机安抚了几下贺老夫人。
“婆婆如今该好好养着才是，一家人还用计较这么些个虚礼。”
贺老夫人顺着她的话歇下心中却是门儿清，别人不知道这个媳妇儿她却清楚的很，阿晓下手是狠毒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当初这个媳妇儿没圆房的时候就能把阿晓迷得团团转，现在看这大媳妇儿脸色红润光彩就知道如今是将阿晓拿捏的死死的。
本来，她不应再给这夫妻二人有任何好脸色，可现在儿子出了这种事她不倚仗阿晓又能如何？
恨只恨自己儿子不争气。
这时严晓冷哼一声，吓得这二人不敢出声。
贺老夫人只是冷眼看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堂下唯一未动的一位女子，此时有了反应，对着叶风凌就是磕头，道：“承蒙夫人太爱，让奴婢跟了二少爷想了几年清福，奴婢自知福薄命浅如今顺着二少爷的意定也不敢再肖想其他。”
那妾室向贺老夫人方向扣头，道：“奴婢本是孤儿，当年是老夫人救了奴婢，奴婢本立誓要伺候老夫人终老，如今只求老夫人开恩，让奴婢再多伺候老夫人几年，奴婢愿终生念佛来感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她是贺老夫人身边的丫环，当年是因为机缘巧合才成了贺东泽的人，这么多年她都安安静静没怎么争取过，只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当了这些年姨娘，原本和她交好的丫环朋友对她多为挤兑蔑视，身份是比丫环高了一些，可新人胜旧人没了贺东泽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她只想再回到老夫人身边报答她当年的搭救之恩。
“夫人宅心仁厚，对我们这些妹妹从未苛刻过半分，如今只求少爷允许奴婢留在府中伺候老夫人。”
这女子一直磕头，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如果夫人不允许就算是老夫人开口也无济于事。
贺东泽才想起这个姨娘是母亲身边贴心的丫环锦织，那年他因为绣儿的事和风凌闹脾气，去母亲房里请安时看上了绣儿的好姐妹锦织，便向母亲要了她来。一开始存了心气风凌因此常去锦织那里，但是她很安静内向不懂风情总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慢慢地他没了兴致经常忘记她的存在。
现在这个姑娘，不在乎是不是从主子变回奴才，只一心想当回母亲身边的人。
坐着的肖家宜则挑眉，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里屡见不鲜，很多做母亲的亲自调教端正的丫环给儿子暖被，可听这姑娘意思好像还不是情愿给贺东泽当妾的，这真的是连母亲身边的人都能下手。
暗自看了眼一边的严晓，用眼神传达信息。
看到没，这世上也是有性情刚烈的女子的，可惜你义母面前只剩下老嬷嬷了，好人都让你弟弟占去了，你没戏了。
严晓仿佛面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伸手往肖家宜的手里放了些剥好的松子，顺手在她手中捏了一下。
调皮。
贺老夫人有些动容，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将她养在身边也存了些心思，本打算养好了她给了儿子也能帮着媳妇管束管束他，谁知这些年她这个姨娘当得也不够好。贺东泽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见母亲神色激动又转身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叶风凌。
另一边叶风凌毫无任何反应，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锦织自知自己身份，一连将额头都已经磕肿了，两外两位姨娘见贺东泽面露犹豫，心底下思量着是否该争取自己也留下。
严晓和肖家宜，一个剥松子一个吃松子。
贺老夫人就算有心要留她，但谁知道这姑娘的意思，眼下若是又令媳妇儿不悦，岂不是得不偿失。一切还得是叶风凌说了算，可谁有敢肯定这姑娘以后不起心思？
肖家宜没心思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被叫来做的就是个见证的活计，别人家的私事什么结果她都不关心。
末了，叶风凌起身唤绣儿进来。
绣儿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三碗药，放置到茶几上退的叶风凌身后。
“婆婆与夫君不必如此为难，媳妇儿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这要留下就留下吧，免得日后媳妇儿惹得夫君心中不悦再另寻他处麻烦。”
这话说的竟像是母子俩联合起来演上一出戏，要的就是叶风凌为难一般，叶风凌缓缓走到锦织面前，手里的药放到地上。
“这里是宫中送来的药，你若想留下便喝了它，届时你要做姨娘还是要做婆婆的丫环，本夫人都没有异议。”
在场的人都明了这是什么药，宫中王子众多，免不了会出些风流韵事，王妃们为了以防万一，这些药都是时时备着以防不时之需。如今这药就摆在三个人面前，喝了它就仍然是贺府的半个主子，不喝便拿着钱袋出门。
两个妾室有些犹豫，最终拿起钱袋谢恩。她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可以享受，当不了姨娘拿着钱还可以找别人，届时生了孩子也有个依靠。
但喝了这药，下半辈子就锁死在这里了，眼前这个正室已经是容不了她们了，贺东泽又已经对她们寒了心，强留在这里不能生养这一生都要孤苦无依受正室欺压。
锦织犹豫着，端了药。
肖家宜闭眼，这屋子里淡淡的绝育药味闻的她不适，连忙起身告了不适请去，还未出门只觉得一阵眩晕被严晓扶住。抱起来往贺府留给他的院子走去，无论如何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那一日，贺府后门，两名面容姣好身形妖娆的女子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