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卖家反馈

在某个城市，某司机登录在线软件，寻找假装想要搭车的人，很快他找到一个愿意接受的人。

他假装接上这位顾客，把她送到机场；事实上，他们连面都没见。然后他上网给她转钱。他们协商的费用大约是1.60美元。

也许司机会更进一步，不仅虚构订单，而且虚构客户。他登录某网络平台，买一台破解过的手机。这使他能够拥有多个虚假身份，然后用这些身份来虚构订单。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愿意冒被抓住的风险，是因为有人愿意给他的订单提供补贴。投资者已经在全球多地投资了数十亿美元——补贴人们分享汽车旅程。当然，投资者会试图消灭这种虚构订单，补贴真正的订单吗？不，他们相信这是聪明的想法。

这一切看起来都怪怪的，甚至是反常的，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追求经济利益。要弄清楚怎么回事，我们必须了解一个现象，这一现象已经产生很多流行语：“群体资本主义”、“协同消费”、“共享经济”和“信用经济”等。基本理念是这样的：假设我要从某市中心开车到机场，我自己只需占用一个座位。现在假设你住在一个街区外，也需要赶飞机，为什么不让我送你一程呢？你可以付给我一点钱，比你选择其他交通方式要便宜。你得到实惠，我也划算，毕竟我本来就要开车去机场的。

有两大原因可能导致这种想法无法实现。第一个，也是最明显的，就是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不久前，你唯一能让别人知道你想搭顺风车的方法是站在十字路口，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机场”。这不太实际，再说飞机是不会等你的。

其他交易更为小众化。比如说我正在家里工作，狗用鼻子蹭我的腿，嘴里衔着皮带，渴望出去散步。但我手里的工作已经到最后期限，抽不出时间。与此同时，你恰好住在附近，又喜欢遛狗，有一个小时空余时间。你想帮我去遛狗，还能赚几块钱，我也很愿意付钱给你。我们怎么找到对方？找不到——除非我们有类似“任务兔子”（TaskRabbits）或“跑腿”（Rover）这样的在线平台。

匹配这种有巧合意愿的用户是互联网影响经济最有力的方式之一。传统的市场在某些商品和服务方面运行得很好，但当商品和服务紧迫或模糊时，它们就不那么有效了。

想想马克·W.弗雷泽（Mark W.Fraser）的困境。那是在1995年，马克·弗雷泽要做很多演示，他真的需要一支激光笔。激光笔在当时很新奇、很酷，当然也非常昂贵。弗雷泽是电子发烧友，相信如果能找到一支坏掉的激光笔，自己可以修好它。但是究竟在哪里能找到一支坏掉的激光笔呢？如果是现在，答案显而易见——试试淘宝，或易趣，或其他一些在线市场。那时，易趣网才刚刚开始起步，它的第一笔交易是马克·弗雷泽购买了一支坏掉的激光笔。

马克·弗雷泽冒了一点风险。他不认识卖家，只能指望对方不会骗他14.83美元，然后从此消失。其他交易则风险更高。这就是我可能不会让你搭顺风车去机场的第二个原因。我看见你在十字路口举着牌子，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许你是想攻击我，或想偷我的车。你可能也会怀疑我的动机，或许我是个连环杀手。

这并非完全荒谬的问题：搭便车旅行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方式，但在一些耸人听闻的谋杀案发生后，这种方式渐渐不再流行。

信任是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如此重要，以至于我们常常没有注意到，就像一条鱼没有注意到水一样。在发达经济体中，信任的推动力无处不在：品牌，退款保证，当然还有与易于查询到的卖方重复交易等。

但是新的共享经济缺乏这些推动力。为什么要坐陌生人的车，或者买陌生人的激光笔？1997年，易趣网推出了一个帮助解决问题的功能：卖家反馈。吉姆·格里菲思（Jim Griffith）是易趣网的第一个客户服务代表。他说：“双方在交易后相互评价，当时没有人看过这样的东西，现在这种做法无处不在。”

你在网上买东西，你给卖家评价，卖家给你评价。你使用车辆共享服务，如优步（Uber），你对驾驶员进行评价，司机会对你进行评价。你住在通过爱彼迎（Airbnb）预定的房间，你评价房子的主人，主人也会评价你。分析师拉谢尔·波特斯曼（Rachel Botsman）认为我们在这样的网站上建立的“声誉资本”最终将变得比信用评分更重要。有可能，但这些系统也并非毫无漏洞。不过，它们完成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基本工作——帮助人们克服与生俱来的谨慎。

一些积极的评价让我们对陌生人放下心来。关于卖家反馈，吉姆·格里菲思说：“如果没有它，我不太确定易趣网是否能发展起来。当然，在线匹配平台仍然会存在——易趣网已经这样做了，但可能更像今天的搭便车旅行——少数冒险者出行的方式，而不是改变整个经济领域的主流活动。”

优步、爱彼迎、易趣网和任务兔子这些平台有其真正的价值。有些资源，如空余房间、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一个汽车座位本可能会浪费。需求高峰时期，共享有助于城市生活变得更灵活：遇到大型活动租金高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偶尔出租一个房间。

但是也有输家。“合作”“分享”“信任”所有这些流行语会让人谨慎行事——这些模式并非都和向隔壁邻居借个电动螺丝刀一样温暖人心。它们很容易导致资本的残酷竞争。传统酒店和出租车公司对来自爱彼迎和优步的竞争感到恐惧。它们是否会抑制竞争？它们抱怨新平台不遵守重要法规，是否言之有理？

许多国家有保护工人的规定，如保证工作小时数、工作条件或最低工资。在优步这样的平台上，许多人不仅仅是为了挖掘潜在资源，更是为了谋生，没有类似正式工作的保护，也许正是这些平台导致他们失业。

一些法规也保护客户，例如保护他们不受歧视。比如对于同性恋伴侣，酒店拒绝给他们提供房间是不合法的。但是，爱彼迎可以选择拒绝客人，不仅仅看客人的评价，而且还看客人的照片。爱彼迎通过加强人际关系建立信任，这意味着在向人们突出展示平台在和什么样的人交易。这也使人们有意无意地按照自己的偏见行事，因此少数族裔群体深受其害。如何管理在线匹配平台令人头疼，世界各地的立法者为此绞尽脑汁。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是潜在的巨大商机，尤其是在一些还没有形成成熟文化的新兴市场。

这是具有网络效应的业务：越多的人使用一个平台，它就变得越有吸引力。这就是为什么优步及其竞争对手——中国的滴滴出行、东南亚的Grab、印度的Ola——斥巨资提供打车补贴，帮助客户建立信用：它们想抢先发展壮大起来。

当然，有些司机曾试图欺骗平台。还记得他们是怎么做的吗？通过在线软件找到愿意假冒的客户，或在网上购买一台破解过的智能手机。匹配人们的特别需求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