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尘仆仆
林慧烟将看完的和离书收回袖中，今晨她在书房已与沈逸清彻头彻尾谈过。
决心要走的人哪能留得住，沈逸清终是无奈书笔一封，签字捺印，附上友善的结语：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就在林慧烟正准备走出侧院时，见沈府管事领了一人前来寻自己，看到从管事身后走出的莺娘，林慧烟惊讶的失去了往常的淡定。
强忍心头的情绪，待管事一退下，林慧烟立即激动的握住莺娘手说：“莺娘，你怎么来都城了？”
莺娘回握林慧烟的手，略显内疚的说：“小姐，不瞒你，我已经回都城好几年了。”
林慧烟听后佯装埋怨的甩开莺娘的手说：“唉，你怎么回都城也不来找我？”
莺娘拉着林慧烟坐到侧院树下的石凳上，将自己离开林宅回乡，孝敬送走病逝的双亲、定亲、小产、和离、回都营生、与沈林溪相认后的种种和盘托出。
林慧烟未曾想沈林溪早已未雨绸缪，知晓她这个为娘的苦处和决心，这几年同莺娘筹备买宅院之事，还阻止莺娘前来相认，仅是逢年过节时，让莺娘隔着长街远远的瞧了自己几回。
同样，林慧烟很心疼莺娘，她从小作为贴身丫鬟伴自己长大，情同姐妹。
林慧烟本想着还莺娘自由身，能让她周全亲友，寻个好人家，莫要有太多人生遗憾，别像她这样，可是苍天竟顾不上苦命人。
俩人相识一笑，林慧烟怜惜的双手拥抱莺娘，然后扶住莺娘双肩仔细瞧她的变化。
看莺娘虽然已不像年轻时容颜娇美，但脸上多了许多从容、轻松，应是靠自己过的还不错，林慧烟打从心底替她开心。
莺娘问起林慧烟离开沈府后的打算，得知她果然准备回乡，急忙说道：“小姐你不知道？林宅早就人去楼空、破败倾颓了。”
林慧烟知道林父当年债台高筑，想了各种法子解决，可没曾想连家里的老宅也没能保住，那些族亲近年从未在书信来往中提起此事。
但林慧烟仍是想回去，那是她的家，而且双亲长眠在故土的坟茔，她这个未尽孝的女儿岂能去别处，莺娘拗不过林慧烟固执，拖着她去东街长巷的傅宅。
不大的傅宅祠堂，林慧烟看到自己爹娘的牌匾与长明灯为伴，伤心的坐倒在地。
莺娘上前宽慰扶起林慧烟，又拉着她去西厢房，看着装点的比正屋还精致的房间，用品摆设都是林慧烟从前在林宅的用物。
原来莺娘在回都城之前特地回了一趟林府，看见宅院各处野草杂声、花木凋敝，于心不忍，便叫了车夫将府上重要物件打包一同运回都城。
莺娘想着等合适的时机再亲口告诉林慧烟，没想到一拖再拖直到今天。
林慧烟念及沈林溪的心愿和往日情分，终是答应了莺娘的请求，回沈府收拾行李，决定搬来傅宅。
林慧烟回到沈府时，瞧见谢秀兰表情严肃的拽着沈冬芷向祠堂走去，丫鬟冬青焦急的跟在她们身后，猜测她们母子俩又闹了什么别扭。
林慧烟没有上前劝说，如今她也是将要离开沈府的人，失去了干涉的立场。
沈府祠堂，谢秀兰怒不可遏的一把将女儿沈冬芷甩在地上，命她跪好。
沈冬芷一脸懵的跪坐在地，委屈巴巴语带哭腔的问：“娘为何这般对我？”
她不过是戴着沈林溪送她的玉簪，方才去妹妹沈夏琬院子小小嘚瑟，回来就被娘逮住拽到祠堂。
谢秀兰低头俯视沈冬芷，见女儿还不认错，冷声说：“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吗？”
沈冬芷仰头问谢秀兰：“女儿做了什么？”
谢秀兰指了指一旁跪着的丫鬟冬青，又气的发抖指着沈冬芷说：“记得吗？你那日晚归我接你回房，你见了谁又说了什么冬青都招认了，沈林溪要嫁萧云峥的谣言，是你散布的。”
沈冬芷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谢秀兰，固执己见的说：“女儿只不过是饭桌上随口一说，而…而且娘，你看沈林溪出城多风光，嫁都嫁了，事情已成定局。”
谢秀兰喝止沈冬芷闭嘴，跪下虔诚作揖，对着祠堂列祖列宗牌位悔恨自己教女无方，差点铸成大错，起身后勒令冬青盯着沈冬芷在祠堂跪足一天，禁足半月不得出府，随后拂袖而去。
不只谢秀兰知晓这桩事，沈逸清亦是亲手接到萧王府递来的书信，萧云峥已查清此事，言明不追究便作罢。
这下沈家受她谢家的恩慧，都由沈林溪一人还清了，再无亏欠。
西郊杜府。
傅鸿飞将手中玉佩交出后，被管事迎入府中，今日甚巧，适逢杜匠师在府内整理书籍、字画。
来到杜府书房，傅鸿飞看见杜匠师正一脸欣喜的握着玉佩。
杜匠师向前走了几步，对傅鸿飞十分亲切的招手说：“可是萧王爷派你来的？”
傅鸿飞点头答“是”，将萧云峥想要买下杜宅的打算转告杜匠师，心下担忧杜匠师追问购宅原因，这个王爷倒是没和他说明白。
显然他多虑了，杜匠师什么也没问爽快答应了。
杜匠师想起萧云峥年幼时，曾随先帝来杜府，每当大人们议事时，萧云峥就会满园子溜达自娱自乐，有时蹲坐池边钓鱼，有时爬树摘果子，很是欢乐。
印象较深的事是有一次，萧云峥哭着提着一个桶说，宫里有人要欺负他养的鱼，要将鱼放养在杜宅。
还有爬树，不小心踩断了园中一株移摘的晚樱，害的他杜匠师抱着残树长吁短叹，万幸是断处发出新枝，这么多年树还活着。
杜匠师想，这宅子易手遇到萧云峥也算是遇对了买主，解他心中顾虑。
杜府管事看自家老爷已谈妥，便没有再提起昨日有位当家娘子也相中宅子的事。
接过傅鸿飞递过来的几张大额银票，管事交出房契和备用钥匙，并确认傅鸿飞已携带王爷私印，引他出府同去办理过割和纳税事宜。
此时的沈林溪正坐在行进的马车中，出城那时的诸多情绪已收敛妥当，见萧云峥一路也没什么情绪，安心吃着酥饼点心，感叹这东山郡属实很远，长路奔波肚子都饿了。
萧云峥安静吃着手中点心，早上他坐在沈林溪身后当然也看到了陆穆白和大片河灯，虽然不知这些具体代表什么意思，但也多少有些介怀她表现出伤心。
此时，傅长晖骑马挨近马车，对萧云峥禀报行进地点和接下来的路线，萧云峥隔着竹帘应声，听着傅长晖驾马返回队首的声音放下心来。
本以为昨日动手之人今天还会来犯，但沿路没什么事异常，前方便是安全地段了。
萧云峥吃完点心，拿起身侧的书继续闲读，翻页几次后，偏头看见沈林溪不知何时睡着了，将毛毯拢作一团枕在头下侧躺着，睡姿乖巧。
萧云峥放下书册，撩起竹帘看了眼车外，远处山峦叠翠，收回视线后靠在窗侧闭目养神。
傍晚的天空云霞群聚时，橙色暖光洒在这一行车马上，醒来的沈林溪新奇的卷起竹帘看沿路的景致。
空气中有浓郁的草香，田野里农户正忙碌的穿行在田埂间，牛群零散的吃着野草，有只牛还好奇的扭头看了马车方向一眼。
再往前穿过城门，才是真的抵达东山郡内，郡城两面靠山，一面临湖，另侧城郭环抱大片耕田，村落整齐有致的在山脚、湖边绵延。
在萧云峥、沈林溪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抵达郡王府时，有一位身着深色长衫的长者早已在府前恭敬等候，那是前镇守郡王、侯爷刘悦澄特意留下的刘家总管。
刘悦澄前几日那可是一脸喜滋滋的带着妻女坐马车回都，想到很快能住回阔别已久的侯府，能见到自己的胞姐，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
只因这刘悦澄受封郡王镇守东山郡近三年，只被召回都城两次，最近半年已身为永定夫人的娘成日担忧怀孕的皇后姐姐，念叨一直没停过。
总管行礼后引萧云峥走向府中书房，沈林溪则是拉着红霜和书翠赶紧找地方洗脸、喝水。
其他随行侍从自后方马车有序走下，同府中走出接应的家丁搬行礼、进府整理，大家都忙碌了起来。
傅长晖牵着随自己奔波了一路的马进府找马厩，想着可得好好的将马喂饱，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