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连环马阵初显威
且说董澄、杨再兴二人正斗到分际,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
董澄后面有人喝一声“董将军且归阵少歇,教林冲会他一会。”
杨再兴后面亦有人大吼“杨再兴且暂歇无妨,待本将活动活动筋骨。”
董澄、杨再兴二人便都卖个破绽,同时拨马回归本阵。
再看来的二将:一个头戴一顶铺霜雪顶亮银盔,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胯下一匹盗骊马,手中倒提一杆丈八点钢矛,生得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另一个头戴冲天角铁幞头,销金黄罗抹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御赐踢雪乌骓宝马,手中一对水磨八棱铜鞭,左手的重十二斤,右手重十三斤。
刘备以太阿剑指对面呼延灼谓众将:“这厮马匹倒是不错,颇有些当年西楚霸王那乌骓马的意思。”
时迁道:“哥哥若是喜欢,小弟趁夜与你盗来。”
刘备抚须大笑骂道:“你这鼓上蚤,专想着偷鸡摸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时东面阵上,彭玘正斗秦明,至二十合,彭玘力怯,拨马便走。
不想秦明马快,后头赶上,一狼牙棒扫中马臀,那马提律律人立而起,将彭玘一掀,跌在地上,秦明将棒一指,生擒归阵,趁机擂鼓掩杀,大胜一阵。
另一面西边阵上,韩滔却接着栾廷玉,斗十余合,栾廷玉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韩滔不知是计,策马赶来,被栾廷玉一飞锤砸中肩头,翻筋斗落马,也被生擒,栾廷玉骤马挺枪杀进官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亦杀的官军丢盔弃甲。
却看北面阵上垓心,林冲、呼延灼早已杀在一处。
这一场杀,比之方才董澄、杨再兴却有不同:
一条枪、翻滚处席卷起飘飘瑞雪;一对鞭、舞动时攒动出簇簇梨花;一条枪、发龙吟,吐出东海滔天浪;一对鞭、杂虎啸,吹散太行遍地霜。
当下林冲和呼延灼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两边阵上都看得呆了,底下士卒看了,都喝采不迭。刘备暗暗寻思:我这林教头与我家三弟无二,都是愈战愈勇,长久下去,那厮必然力怯。
果不其然,但见呼延灼一条鞭斜刺里劈来,教林冲使枪繤轻轻一格,架开来,那条鞭却不砸来,只当空横着一掠,逼开林冲势头,拨马望本阵便走。
林冲正待追赶,忽听得身后鸣金急促。林冲不敢抗令,当即也回马归阵。
刘备笑着对他道:“非是宋江不教林教头立功,这厮虽然力怯,败的却是古怪,须提防他的诡计。”
林冲毕竟是擅厮杀的,当即频频颔首,知晓刘备此话不假。
梁山众将正要归寨,准备翌日再战,忽听得耳后鼓角齐鸣,连珠炮响,回身看时,竟是那呼延灼去而复返。
但见他阵前两面信旗分麾左右,当先一千步军便望两边散开。后头信旗一举,便有一通鼓响,中间五方旗引出无数队骑兵,每队三十余骑,各执天旗,在阵前列成阵势。
刘备众人仔细看他骑兵:
身披乌铁铠独留五指,头戴镔铁盔只漏双瞳;坐下马除四蹄皆挂重甲,手中矛长丈八别配雕弓。嘶鸣时惊得水泊浪起,踢踏处震得大地尘生。
随着呼延灼一声令下,他阵上两面重甲骑兵各自张弓搭箭,中间重甲长矛骑手当先飞出,轰隆隆甲马大军次第拉开,渐成锥形之阵,呐声喊、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
刘备阵上也有甲马,却无非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而已。遇到呼延灼这等马军,如何抵挡?
但见这边阵上弓弩齐发,都教他重甲格住,那边甲马上羽箭乱射,梁山马步军则是纷纷中箭、避之不及。
刘备见势不好,令各队旁牌手在前,后队急退,不想教他先头连环马一冲,冲得大溃。前后各队都乱,中箭落水者不可计数。
刘备一手持太阿剑,一手持柄汉剑,随众将杀出一条血路,都到水泊边上,幸有李俊、张顺等水军接着,他连环马乱箭射来,船上有傍牌遮护,不能损伤。这才安然归至寨中。
才来在聚义厅上,众人已晓得东西两面都已得胜,韩滔、彭玘皆押至金沙滩上,独北面兵败。
点算此战损失,万幸提前鸣金,却也阵亡三百二十余久经沙场的精壮喽啰。晁盖众人都是又惊又惧痛惜不已,一时又不知如何破敌,愁眉不展。只有刘备坐在交椅之上,望着寨门外的落叶兀自出神。
他正自盘算呼延灼的马军!
对于咱们这位前世皇叔昭烈帝来说,区区小败何足挂齿?刘皇叔从来就不是以每战必胜为世人闻名,他真正与众不同的,恰恰是明明数十年郁郁不得志,却依旧谈笑间视天下群雄皆碌碌之辈的那股子韧劲儿。
“那每队马匹两侧铜环都使铁链相连,连环马槍戟如麻,似浪打来,是以无坚不摧,不过就我前世经验来看,但凡这般连环,船也好,营也罢,最是怕火。我军若使火计,想来破敌易耳。
只是……”
这时黄文炳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近前来,方才撤走时黄文炳第一个溜走,不想头领中偏偏只他屁股中箭,好在箭射的不深,箭头也并无金汁毒液。
黄文炳先是满面笑容,随即忽地龇牙咧嘴:
“哥哥容禀,依小弟之见,破这连环甲马,却也不难。”
刘备看他模样好笑,却只憋着。一时好奇他的主意,眼珠一转道:“我俩各自手中写下一字,看所见是否相同。”
黄文炳坏笑点头,随即又疼的咧嘴。两个各取笔墨,转身刷刷点点,把那字都写于掌心,写罢,一齐转过身来,各自摊手。
众好汉也都是兴起,纷纷围拢将来,但见黄文炳手掌里写的乃是一个“火”字,而刘备手掌里写的,却是一个“惊”字。
众人都知黄文炳那火该是火计,可刘备手里的惊,是何道理?
刘备微微笑道:
“火计妙则妙矣,可惜但用此计时,难免烧得甲马十不存一,折损太过,非我本意。须知宋地并不产马,这许多好甲马,若到我手,必有大用。
是以我等用计,须得小心谨慎,切不可伤了我的马。”
众皆面面相觑:好家伙,这就成了哥哥的甲马。果真是教我看上的,便是我的。
这时刘备复道:“我的这个惊字,至今尚未想通细节,你等休要争论,真个有意替我分忧,便多想想这个惊字奥妙。”
说罢刘备不再理会一众幕僚,乃先教左右群刀手解来彭玘、韩滔二人。
及到厅前,他起身来在二人近前,亲解其缚,扶到厅上,众人分宾主坐定。
彭玘、韩滔乃对视一眼,彭玘望着刘备当先道:“我等被擒之人,合该赴死,将军何故却以宾礼待之?”
刘备微微一笑,并不答言,一面乃教喽啰杀牛宰羊、准备筵席,一头教乐和鼓瑟鼓琴、演绎歌舞。
筵席上,酒过三巡。众将都见刘备胸有成竹,是以皆把白日里战败阴霾一扫而空。
刘备则起身亲自与彭、韩二将把盏,以表心意。
三人各饮一盏,刘备复自将酒盏斟满,款款来在厅中,指着在座兄弟、转头望二将叹道:
“好教二位知晓,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横,枉杀忠良,至使天下黔黎愤怒,盗贼当道。是以才有水泊梁山,才有我等兄弟。”
刘备说着话,已来在林教头身前,凤眼朦胧:
“某等众人,亦多有立志尽忠报国之辈,也曾是殷勤苟活朝堂之中,却不想、教那狗官屡屡弄权,到底害得个家破人亡。”
林冲看在眼里,勾动心思,举盏与刘备一饮而尽。刘备复斟一盏,转过身来,继续看着二将:
“兄弟无处容身,只得暂占水泊,权时避难,向来不曾造恶,与各州县百姓更是秋毫无犯。是以京东二路、山东一十八州,非但未受梁山遗害,反而是丰年则多,筐莒甚实。”
话说到此,刘备忽地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来在二将跟前,拧眉道:
“我等本出黎庶,与百姓自是往来无仇,所恨者,唯蔡京、高俅等辈耳。朝廷愤我等占据水泊,发兵来讨。
然而,江州之蔡九,高唐之高廉,亦或是青州之慕容彦达,哪个不是贪赃枉法、构害忠良之辈?哪个不是权臣贵戚、擅专谄媚之徒?”
刘备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翻身愤然大喝:“相比我等仁德义气之士,难道不是高俅等辈,更合该千刀万剐以谢天下么?”
彭玘、韩滔二将皆悚然,刘备所言,句句属实,他二人又何尝不知?在座好汉则是一时间群情激奋,各个举盏都起、齐声喝:
“杀狗官、杀狗官、杀狗官。”
刘备则复回身望二将而笑:
“二位将军,这等朝廷,若你仍甘心报效,明早便请别过归营,只请恕我等不能延颈就缚之罪。”
刘备话到一半,彭玘、韩滔早齐齐跪倒在地,口称:
“愿与梁山兄弟同干大事,为将军执鞭坠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