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两重天（5）
杨子欣一个人漫步在外滩，黄浦江上帆船林立，外滩绿色长廊中的浦江之心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的金茂大厦和环球金融中心像两个超级巨人，巍然屹立，傲对碧空。江边倚栏留影的人们，一张张笑脸书写着幸福和眷恋。杨子欣拨通了汪弘毅的电话，说：“汪总，持股计划可能被人盯上了。”
湖北司法部门给盘古发来了程春明案通报函，这是汪弘毅一直在等待的撒手锏。看到通报函上的几组数据，汪弘毅咬了咬后槽牙。杨子欣打来电话的时候，汪弘毅正准备召开一个电视电话会议，向盘古分公司一级的管理层通报程春明的受贿案件。杨子欣跟汪弘毅闹了点小别扭，两天没有跟他通电话，他打电话过去就被她挂断，听到杨子欣的电话，汪弘毅心里咯噔一下，问：“谁？”
从咖啡屋出来，杨子欣一边欣赏外滩风景，一边琢磨邵南子的话。证监会的调查组派出技术和金融工程师进行调查，而给远东证券写说明函的是拥有外资背景的旷世科技。为什么邵南子说代码是死的，人是活的？杨子欣走了一路，终于琢磨出其中的问题：“谁援助远东证券资金最多，应该就是谁盯上了盘古。”
远大证券乌龙指出来后，汪弘毅第一时间提出要援助远东证券，防范盘古管理层资管持股计划的平仓风险，没想到黄埔银行行长朱民被抓，肖天抢走了援助远东证券的功劳。汪弘毅一直纳闷，在金融机构拒绝给远东证券拆借资金的关键时刻，谁会在盘古之前援助远东证券？杨子欣的话引起了汪弘毅的警觉。
挂断杨子欣的电话，汪弘毅在办公室推演，如果杨子欣的信息准确，那么黄天沙无疑就是那个盯着管理层资产管理持股计划的人。汪弘毅立即给乔志远打电话汇报，这时乔志远刚从远大集团总部出来，走在雨后彩虹下的长安街上。电话一接通，汪弘毅没有立即汇报杨子欣提供的线索，现在自己需要利用程春明案的司法通报得到乔志远授予的尚方宝剑。汪弘毅说：“乔总，武汉司法部门给公司发来了情况通报函，程春明收受贿赂数额巨大，已经进入司法程序。”
正一肚子鬼火没地方发的乔志远提高了嗓门问：“他收了多少？”
汪弘毅能听得出乔志远心情不太好，拿起桌子上的通报函，说：“6000万元。”
乔志远第一次听说程春明收受贿赂，以为他只是偶尔收点小钱，没想到数额如此巨大。在黄国胜那里憋了一肚子火，听到汪弘毅说出的数字，乔志远一下子发作了，在电话里厉声质问：“行贿的企业到底什么来路？”
“董事长是个28岁的女人，司法机关通报说，两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汪弘毅没有直接说企业的名字，而是将通报函上最刺耳的信息挑出来。乔志远沉默，汪弘毅接着说：“6000万分5次实现，转账过程极其复杂，都是通过他小舅子以虚假项目合作的方式进行的。行贿的企业公司成立3年，此前一直销售小楼盘，业绩很差，盘古是他们的第一个大项目。”
汪弘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乔志远在黄国胜办公室枯坐3个多小时就不断想起王锋，胸怀抱负的王锋锒铛下狱就是因为倒在了一位女客户的石榴裙下，一听到程春明居然跟客户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狗东西，居然把盘古搞成了他的后宫，这种风气必须消灭，对这种管不住裤裆的人绝不能姑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马上将程春明的情况在全公司进行通报，对全公司进行整肃。”
乔志远的话给了汪弘毅一个定心丸，有了乔志远的尚方宝剑他就可以杀伐四方了。汪弘毅立即回答说：“我马上就召开分公司负责人级以上的管理层电视电话会议。”汪弘毅顿了顿，想挂断电话，还是决定先告知乔志远：“刚才得到一个信息，远东证券乌龙指当天，有人比我们盘古提供的援助更大，这个援助者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抢先一步的援助者是谁？”乔志远从黄国胜办公室出来，正准备跟远东集团进行联系，一旦远大集团放弃增持盘古股票，乔志远打算邀请远东集团作为白衣骑士，帮助管理层锁定盘古的控制权。乔志远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汪弘毅不是很肯定地说：“可能是黄天沙，他应该是冲着我们在远东证券的管理层资产管理持股计划来的。”
乌龙指当天晚上，乔志远跟远东证券的董事长方清平在上海见面，经汪弘毅测试，他们的资金缺口超过20亿元，可方清平只要5亿元，当时远东集团内部的拆借资金都没有确定，方清平报出的拆借数就令乔志远心生疑窦。乔志远有点疑惑，问：“乌龙指是个技术问题，听说远东证券交易系统的技术服务商旷世科技都写了说明函，难道黄天沙算准了远东证券会出乌龙指，早就为援助远东证券做了准备？那么他闯进我们盘古就真的有大阴谋。”
远东证券乌龙指设备分为订单生成和订单执行两个系统，生成系统因为是利润之源，主要是远东证券自主开发，订单执行系统不产生利润，所以外包给旷世科技。汪弘毅分析说：“技术问题不具有罪恶性，信息才产生财富。”汪弘毅字斟句酌地说：“旷世科技的控制权在香港资本手中，而乌龙指发生后，旷世科技被第一时间被拉去写说明函，意味着他们是第一个确认乌龙指信息的，如果黄天沙跟旷世科技有关系，那意味着可能我们未来面对的不只是黄天沙。”
乔志远半晌没说话，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忧虑感，如果黄天沙跟香港势力有关系，那么他援助远东证券就真的是冲着盘古管理层来的。乔志远吩咐汪弘毅说：“我们管理层资产管理持股计划的命脉握在远东证券手中，既然黄天沙费尽心思要控制我们管理层和整个盘古，那我们就找到证据，戳穿他援助远东证券的把戏，跟远东集团结成战略盟友。”乔志远想了想，毫不隐瞒地说：“弘毅，我见了黄国胜，情况不是很乐观。”
汪弘毅跟了乔志远20多年，对乔志远太了解了，无论是行动还是言语，从来就没有见他悲观过，他是喜欢迎难而上的性格，快60岁的人了，整天跟机器进行围棋大战。黄国胜的态度出乎乔志远意料，远大集团董事长的人事变更对盘古来说是个考验。汪弘毅问：“黄总对龙腾集团想控制盘古是什么态度？”
在盘古内外暗流涌动的敏感时刻，乔志远不想在汪弘毅面前抱怨黄国胜的不是，抱怨也从来不是乔志远的风格，而且毕竟现在远大集团还是盘古的第一大股东，乔志远只是淡淡地说：“他有难处，正忙着从美国博威手上收回中华啤酒的股权，交易规模超过240亿元人民币，短期内想让远大集团增持盘古的可能性很小，虽然事关盘古控股权，但他同样要考量中华啤酒这个民族品牌的控制权。看来，我们要考虑找一位白衣骑士了。”
一个从来不求人的千亿级别企业的领袖，现在被一个菜贩子给逼到求人的地步，电话中都能听出乔志远的绝望。汪弘毅安慰乔志远说：“我们盘古是远大集团上市公司中利润率贡献最高的企业，远大集团是盘古的第一大股东，黄国胜那么爱惜头上的乌纱帽，相信他也承受不起中央企业丢失上市公司控股权的重大责任。”汪弘毅顿了顿，很镇静地说：“既然这样，我会连夜拿出一个白衣骑士策略。”
从远大集团办公大楼出来，乔志远一直在琢磨白衣骑士，可谁会成为盘古的白衣骑士呢？一向自信的乔志远很冷静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肋插刀的朋友，没有只做好事的公司，白衣骑士都会为自己的利益考量，远大集团是盘古超过15年的控股股东，任何白衣骑士的加入都不会比远大集团增持的结果更好。由于远大集团管理层更替，他们和我们的沟通出现问题，但对于我们来说，在寻求白衣骑士的同时，更要尽最大努力争取黄国胜的支持。”
秘书敲门进来，跟汪弘毅汇报说：“汪总，会议室的电视电话会议系统已经准备就绪，还有5分钟就开始了，除了正在飞机上的轮值CEO肖总，各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已经在会议系统签到。”汪弘毅示意秘书先去会议室，充满信心地对乔志远说：“我们的计划正在推进之中，我已经跟远东保险的董事长谢晓辉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开完程春明案的通报会，我就马上飞上海，黄天沙喜欢螳螂捕蝉，那我们就来个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