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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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二〇一七年底我买了一本巴掌大的速写本,本子甚贵但好看。我不敢下笔,便找来一些杂志纸包了纸书皮,速写本一下子变得稀松平常——比较好下笔了。正好那段时间,我在北京的一个速写活动上认识了一位做动画前期的朋友,她买了一套丙烯马克笔。我试了试,觉得笔尖极为流畅,即使画错了,用其他颜色也可以轻易覆盖掉。作为一个喜欢攒画材的人,我赶忙要了链接,当即下单了一套。心心念念地收到快递的那天,笔纸俱全,我就在那个包了纸书皮的速写本上记录了那时那刻的第一张画。

画完,摸着纸张和丙烯笔留下的平整质感,我突然想满足自己一个很久以来的奇怪愿望。那就是:用画填满一整本速写本。既然万事俱备,开局不错,从二〇一七年十二月六日开始,我每天早上起来用三个小时把这本子上的一个对页填满。

/第一本速写本 14cm×9.5cm

这个每日跟自己约定好的画画日常,就这样在二〇一七年底默默地开始了。其实我在画的过程中,通常在草稿期集中力最强,然而当线稿确定得七七八八了,大脑就常常在填色游戏的过程中“精神溜号”。有时候是在想下一张画要画什么,有时却好像是静下来自己跟自己聊天:聊的话题可深可浅,但想来应该比失眠时辗转反侧的想法要切实许多。这种跟自己静处的时间逐渐变多,在当今这个我们的零散时间不得不被各种资讯瓜分得所剩无几的时代,我欣慰于画画时产生的独处心境,这帮助我从碎片化的信息流中回归自我、审视自我。然而,在画画这个没有“天花板”的领域,创作者或多或少会在这种自我审视中,陷入自我怀疑。我也在想,我画的这些小画,有人在看吗?这些记录是否值得,这样坚持着画下去是否有意义?

十二月便在这样每天早上画完画后的一阵喜悦,以及边画边怀疑的过程中转瞬而逝,这期间产生了三十几幅画作。圣诞节过后,一次跟大学好友约吃寿喜烧,当拼盘完美的锅子被端上来时,刚刚从冰天雪地步入屋中的我和朋友,同时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锅子照”。饭前拍照已然是最正常不过的现代人行为,但那一刻,每日处在自我怀疑中的我好像突然懂了点什么。我想,人们见到好看的景致拿起手机抓拍,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乐此不疲地拍照呢?我想,除了锅子秩序井然,风景怡神沁脾,它更是每个人对美好、幸福或是新奇的捕捉,人们希望把那一刻实体化下来,以资回忆。而每天我在画我的所见所闻所感,不正是在用画画的方式,记录我在时间中留下的痕迹吗?发在网上,有缘人见到了,又能把我感受到的美好的事情分享给其他人。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 探索时期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六日 第一张画

/二〇一八年四月三十日 窗外夜景

那天的所思让我把这个每日的约定坚持了下来。从步入二〇一八年的第一天起,我开始把前日捕捉到的时光片段变成纸上的两张速写。并同步更新到网易轻博客里。有观者,有我,像一种约定似的,一点一滴地,我不断记录着我搜集到的彩色片段,有的观者会给我留言说他似乎也遇到过相似的风物,这些反馈也促使我继续画下去。

大概在四月底,有一天我画的风景是窗外夜景写生。虽然对着的景色是我大概看了十多年的场景,但是我突然进入了一种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巨大平静中,每一次下笔都带着感情,而一笔笔铺开的过程则带着时间。一个个点铺满画布,这些笔触把流逝的时间固化下来,把纵向的逝去横向呈现出来。我感到这是多么地独一无二啊。我逐渐更加喜爱这些笔触,因为它们不是用油漆桶平铺或者材质纸叠加而来的,而是对时间本身的记录。虽是画画,但于我更像是写诗,像是唱歌,每天一点点,积攒下来,让我更加仔细地感受生活,翻翻来看,美好的记录更让我对生活充满感激。

包了纸书皮的速写本就这样,从一本变成了两本,三本,四本。三百六十五天的所见和所思换成这四本小书沉甸甸地拿在手里,换来了心里的平平静静。

我想,我的速写就是我真实的生活,也是我思绪的外露,更是二〇一八年全年每日实体化下来的时间。

这样,我把我的所思、所想、所画在之后的章节完整地呈现给各位。最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希望,我用了一年时间创作了它们,我也希望各位或许可以不要一下子看完,您可以今天看看,明天也翻翻,和我一样慢慢体会这本厚厚的时光。

二〇一九年春写,二〇二一年冬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