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约定

一阵微风撩拨着我的刘海，轻微的痒将我从一场美妙的梦境中拉扯出来。

在梦里，我站在街头，站在漫天的樱花树下，站在地铁站台旁边，站在迪士尼城堡前看烟火。真好啊，在梦里弥补遗憾。记得当时很喜欢看动漫，中学毕业就去了日本旅行，结果同行的人里有好几个水土不服送进医院的，所有人协商过后决定提前一天结束行程回国。而我也没有等到第二次的弥补遗憾之行——既找不到同行之人，又找不到时间。不过好在梦里什么都有。春天可真暖和啊！一片樱花落在我的手中，我低头正要捡起，却发现刚才全是一场梦，只有悬在空中的手是真实的。我没有特殊情结，我留恋的只是那只此一次的青春，有些东西错过了，是没有第二次弥补的机会的，人也一样。

“醒了？”时祺偏过头问我，我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他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睡着了！脖子上还缠着他的围巾，难怪刚才梦里感觉暖和，原来是靠着一个“火炉”！

“对不起对不起......”我着急忙慌地坐直，要把围巾扯下来还给他，手腕却被他握住。

“戴着吧，天冷。”我只好乖乖地接受他的好意。

“那个，我刚才，是不是......”

“你刚才突然就蹲在地上，然后莫名其妙地晕倒了。”他平淡地说着。

“对......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头真的巨痛无比，感觉要崩裂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

“......每次都这样吗？你想不起来什么的时候。”时祺异常认真地问道。

“真的是这样！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就想不起20岁那一年发生的事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些当时的蛛丝马迹，可一回忆起来头就疼得要死。我想我可能是有什么毛病，得去看医......”

“不是生病，”时祺转过来神情严肃地说，“你没有生病，不用看医生。”

“没有生病吗？但是一直这么疼也不是个办法啊，还是得......”

“我可以让你不疼，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好像真的相信他说的能消除疼痛的话了。

“不要想起那一年的事，不要回忆。可以吗？”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你真的，可以消除疼痛吗？你是大夫？”

“我不是大夫，但我可以让你不疼。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私心。你相信我吗？”他坚定而可怜的眼神实在让我无法认为他在开玩笑，可除了现代医学，真的可以有人消除身体疼痛吗？尽管有这样的疑虑，但奇怪的他信感让我说出了那句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话。

“我答应你，不回忆了。”他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宽慰的笑。“那，你要怎么做？”

“就像刚才一样。”

“哪样？”说罢，他的手又贴上了我的耳朵，“你现在回忆一下。”果真，没有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如果我忍不住又回忆了呢？”

“会很疼，比刚才还疼，违约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我有些被吓到了，但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完全相信他的话，尽管刚才那一下的确证实他的话可能是真的。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在出租车上我们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我的脑子里是乱七八糟的。时祺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好人吗？不对，他是人吗？是人的话怎么可能捂我的耳朵就能缓解疼痛呢？为什么不让我回忆以前的事？想这些问题的苦恼程度也不亚于刚才了。

“你家不是住在滨海区吗？”我下车的同时时祺也跟着下车了。

“有人约我在这里碰面，我等她一会儿。”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嗯。今天的约定，别忘了。”他冷漠的态度让我觉得是另一个人在跟我说话。我没有回，只是点了点头。黑暗中，我好像回头看到了那个他等的人，一个女生。我虽然走出了一定距离，但还是听到了一句：“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初七晚上，我乘飞机回到了A市。相比于B市，A市暖和得多，这也是我当初决定留在这个读书的城市的原因之一。

回来之前，我把手机里拍到的爸爸和那个陌生女人的约会照片和相关的微信记录都删了——现在家里一片祥和宁静，我不想成为打破这种宁静的凶手。他们年纪都大了，这种痛苦还是让我一个人慢慢消化吧。爸爸都认错了，妈妈也很满意现在这个家，我还能纠缠什么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就像外婆说的，忘记未必是件坏事。更何况，我得履行和他的约定。不是我真的相信了他的魔法，而是我开始觉得真的没必要一直纠缠过去了，如果20岁真的是不幸的话，应该还是忘记比较好吧......

不过昨天商落问我什么来着？

“怎么样？”又是上次凭空出现的女生。

“她答应我不会再回忆那一年的事情了。”

“时祺！你刚生出来吗？她说你就信啊！这种事情怎么能控制得住呢？”女生有些愠怒地质问时祺。

“那不然你想我怎么办？”时祺仍然平静地回答。“我的任务不就是保证每个愿望被完全实现吗？不就是注定要和许愿者产生共鸣吗？”

“你就没考虑过没实现的后果吗？为什么就非得由着性子实现这么一个愿望啊？”

时祺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如果我失职了，惩罚是什么？”

“......关500年。”女生有些无奈地说到。

时祺没有回答他，只是喃喃道：“太清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