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年
“亦然，我是商落，这是我的新号码，你先存一下。再过几天不就是梦春去世八周年嘛，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一个穿花裙的女孩举着一捧花从远处的山岗上向我跑来，那一瞬间，我确信村上春树笔下的小熊是真实存在的。女孩是那样美好，她栗色的秀发随着轻快的步伐左右晃荡，眼眸里映着春天的嫩绿色，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存在吗？
“亦然！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这些花送给你，好看吧？我知道有人送你花，但我送的意义不一样哦！就算你以后结婚了也要一直记得我，要不我会难过死的！”
“亦然......我爸他又来家里要钱了。我妈不给，他就打我妈，我拦着，他连我一起打......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家里的债已经不是我上班还得起的了。”
“亦然对不起，我大概没办法履行给你当伴娘的承诺了，我太累了，想休息了......”
女孩说完从楼顶一跃而下，融化在城市紫黑色的霓虹夜幕中。我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缕风。“梦春——”
“梦春！”是个噩梦.......好真实的噩梦......等我回过神来才感觉出衬衫已经湿透了。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自己的床上，可我上一秒不是在幼儿园和时祺......是商落给我打电话了！是什么事呢？好像是关于梦春的事。我的头！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这让我不由得心里一紧。
“醒了？”一个男声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吓得我一抖。
“你怎么在我家？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为什么知道我家住哪儿？”我惊诧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时祺，又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在幼儿园突然就晕倒了，我把你送回这里，要不然你觉得送到我家更妥当？”我连忙摇摇头。“门是用你的钥匙开的，地址是问园长要的。这样的回答满意吗？”
“哦......那不对啊！你看见我晕倒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把我送到医院吗？万一是什么急症呢？”
时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难道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晕倒的？还是你觉得医院的治疗效果会比我好？”
我哑口无言，事实证明时祺那一捂确实很管用，他也知道我为什么头疼。我好像问了个傻问题呢。不过这次怎么疼得这么厉害？我看了一眼手机，有10个未接来电和几十条微信消息。
“亦然我看你没回我电话，你可能在忙，我就给你打字了。梦春的周年不是3月23号嘛，我打算提前一两天回B市看看她，你要是一起回去的话就告诉我，我在这边一起帮你把票订了。”
“梦春......”我现在确信那个梦是真的，那个我永生难忘的一跃也是真的，那只空落落的手也是真实的。眼泪漱漱地往下流根本停不下来，就像是我的条件反射。“停下！快停下！”关于梦春的回忆霎时一起涌进我的脑海，强大的冲击力快要把我的颅骨撑裂。
“你在干什么！”时祺在吼我，尽管视线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那是一张愤怒的脸。虽然愤怒，但我还是感受到了耳畔那熟悉的温热袭来。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我颤颤巍巍地握住时祺的手，然后强忍着疼痛把它放回时祺手边。
“你这是干什么？”
“我已经食言一次了，我......”
“我自愿的。”时祺看着我，紧紧握住了我刚刚缩回的手，一股暖流再一次流向全身。“非要说失信的话，是我在先。在我们约定之前我就食言了。所以，这是我应该的。”他安慰似的晃了晃我的手。
此时有很多疑问，比如时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消除我的疼痛？为什么总是那么及时地出现在我身边？那个女生是谁？是和他一样身世成谜吗？为什么他说他的话总是让人一头雾水的？还有，我们现在是怎样的关系？可我问不出口，总觉得一旦问出来了就说明我潜意识里已经不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不会加害于我的了。千思万绪最后只归结为一个浅浅而无奈的笑。
“我的生日愿望，是真的......成真了吗？”
“嗯......。”
“是你实现的吗？”
“是。”
“所以，你是类似于神的存在对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你难道不应该相信所谓的科学吗？”
“科学解释不了你的能力。”
“你就这么相信了？”
“我无法给自己更合理的解释......所以我的推测是对的吗？”我说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算不上熟悉且充满谜团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该惊讶于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还是该怨恨他作为神对人的痛苦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是......”
“所以......那不是魔术。你也是真的可以知道别人的想法，真的可以感知到我周围的危险对吗？”
“是。”时祺回答的声音愈发微弱，像是感知到了我内心隐隐的怨恨。
“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还是就喜欢对人的痛苦袖手旁观？难道你们真的觉得这样未经别人同意随便满足别人愿望的行为是很高尚的吗？”
时祺依旧攥着我的手，低着头回避我审视的目光，再没有往日那种举重若轻的神情。
我现在无心纠结他的具体来历，我只是有些懊恼当初许下的愿望是否应该收回。那样鲜明、令我窒息的痛苦，与其说是他的自私，不如说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算了，”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我将手从他的掌心缓缓抽出来。
“那你是决定要找回那段记忆吗？”
“嗯，我决定了。你不是神仙吗？没办法直接把我的记忆还回来吗？”
“这还是你自己找回来比较好......况且你应该也不喜欢我再干涉你的人生。”
我没有说话。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你要找回记忆的原因。”
“我......你不是说你能看到我的想法吗？你看看？”我故意逗了逗他。
“我现在看不见了。”
“喂喂喂！你不是骗人的吧？”
“没骗你。可我真的......听不到了。”他眼神里情绪很暧昧，我很怕他下一步就要做出什么，于是我急忙岔开话题。
“算了算了，放过你了，不过我可还没有原谅你这种十分随便的行为！。”我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人生现在与我分离了。大概你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吧？梦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约好了留在同一座城市，结婚了当对方的伴娘，但是现在她去世了，而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每年都去墓园看她......”时祺身子微微从椅子上抬起来，眉毛也微微蹙起。“所以时祺，就算很痛苦，我也想想起来那一年的事情。对不......”
“我答应你，你可以去找你丢失的记忆。”
“为什么？”
“不然你下次再疼晕在街上的话可没人救你。”
“......好吧？”
叮咚——外面一阵门铃。
”我去吧。“时祺起身开门，拿回来一个快递包裹。
”里面是什么？”
“应该是我妈给我寄的东西。”我立马找出小刀划开箱子，里面有奖状、照片，还有一些课堂笔记。“要不一起看看？”我冲时祺指了指手里的照片。
“我？你私人的东西我看不太好吧？”哇第一次见他这么害羞呢！不行，这个看他出糗的时刻一定不能错过！
“又没有什么不能播的东西！”
那一晚，我和时祺有说有笑，在我的出租屋里看了一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