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句法语义探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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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形态

现代汉语形容词具有三种形态手段构成生动式(状态形容词):(1)单音和双音形容词分别重叠为AA和AABB;(2)后加叠音或三音成分构成ABB或ABCD;(3)前加单音成分构成AB,AB又可重叠为ABAB。颜色词中,只有单音词才能构成生动式,而且生动式的有无和多少各不相同。“白”具有上述所有三项:(1)白白的;(2)白花花、白净净、白不呲咧;(3)雪白、煞白、洁白(洁白洁白的)。“黄”只有两项:(1)黄黄的;(2)黄澄澄的。“紫”一项也没有。下面,根据《现代汉语八百词》所附“形容词生动形式表”统计前两项,根据《常用构词字典》统计第三项,按形态手段的种类多少排列,种类相等的按词形总数排列,结果如下:

以上是分不同角度的逐一讨论。下面,我们把从不同角度得出的颜色词序列汇成一张总表以便比较。同时,为了得出综合性的总序列,每个序列的每个词都以分数计算,以最末一个为1分,倒数第二为2分,依此类推,性质相同的,得分相等。结果如下:

通过本文的上述讨论,特别是最后的总表,可以看出有以下情况在理论上是值得注意的。

第一,现代汉语的基本颜色词与《颜》中的规律大致相符而小有出入。

表中虽然只列了八个词,实际上已反映了基本颜色词的总情况,其他颜色词即使列入,分数也极低,不足以归入基本词。与《颜》的十一个词比较,少了“棕色、橙色、粉红”。“橙色、粉红”本来就与“紫、灰”位于十一词序列的最右边,缺少这两个丝毫无悖于《颜》的普遍规律。缺少“棕色”却无法用《颜》的序列解释,根据有右必有左的普遍性,有“紫、灰”应该必有“棕色”。这说明《颜》所述的普遍性还不是无懈可击。而且,序列的不符比基本颜色词总数的不符(如十二个)更为严重。可见这一规律尚待进一步完善。

第二,基本颜色词序列不仅具有跨语言和历时意义,还有语言内部的共时意义。

《颜》的序列主要反映不同语言间基本颜色词拥有量与词项的必然关系(跨语言意义)。即拥有量决定词项构成情况,同时也反映一种语言内部基本颜色词增加的可能顺序(历时意义)。它并不包含一种语言的基本颜色词之间哪个更基本的问题。而本文从共时的六个角度来研究现代汉语颜色词(其中派生义项和能产性也受历时因素影响),结果得出的八个基本词也有得分的差异,所形成的序列非常符合《颜》的序列(不考虑棕色),而且总序列与各单一角度得出的序列也大体一致。这说明《颜》的普遍序列还具有语言内部的共时意义。至少在汉语中,大体上是颜色词在序列中越靠左边,词形越单纯,语义越基本,义项越多,能产性越强,词性越活跃,形态越丰富。一些略为不符的单一角度的分析结果,也能得到解释。如“黑”的能产性小于“红、黄”,因为古代的“乌、玄”占去了一些可用“黑”的复合词,“红”又因为在汉族文化中的特殊重要性而具有特别强的能产性。“绿、蓝”的派生义项少于“灰”,因为可由它们派生的义项都由古代汉语和现代许多南方方言中的基本词“青”占去了。

第三,颜色词的基本与否是个程度问题。

由第二点可知,基本颜色词内部的重要程度并不一致,并且可用量化来显示,可见“基本”也存在程度问题,而不一定非归结为是否问题。能用同一序列来解释世界上众多语言中各颜色词的重要程度,这已经显示了足够大的普遍性,不一定要把人类语言基本颜色词的最大可能量规定得过于机械死板,比如说十一个或十二个之类。

参考文献

科姆里(Comrie, B.) 1981/1989 《语言共性和语言类型》,沈家煊译,北京:华夏出版社。

帕尔默(Palmer, F. R.) 1984 语义学,《国外语言学》第2期。

Lyons, L. 1981.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An Introduc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原载《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