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学理论与应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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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结语

汉语词汇是一个受社会因素影响的多元异质系统,汉语词汇在由古至今的发展中有变,有不变,有变化大的,有变化小的。而为什么变,怎样变则既有语言自身的发展规律,又有一些外来的因素,尤其是还具有人们具体取舍的价值取向,涉及语言←→人←→客观世界的错综复杂的关联,不仅体现了“言语意义←→语言意义”和“口语←→书面语”整合融合的动态演变,而且也体现了本土文化←→外来文化和社会各阶层间趋雅←→趋俗的互动共存与整合融和。[21]

汉语词汇研究对词汇系统和词义系统的实证描写还很有限,未能展示大量的词与词之间网络状的系统关联。王宁《训诂学原理》指出,“词汇与词义的总体是具有系统性的,而词汇系统与词义系统——起码是它的局部系统——是可以通过描写显示出来的”。[22]近年来汉语词汇系统研究已经成为词汇语义研究的核心内容,而词汇系统的研究应该着重研究词义系统,在词义系统研究上有所突破。我们可以运用概念场和语义场的理论和方法,从共时平面对汉语词汇系统和词义系统进行历史演变描写,以表达相同的概念为依据,探讨这一概念的词语类聚及其语义关系,考察同一时期覆盖在同一概念场上的词语表达形式的使用情况及其词义的演变过程。一方面探究一个词语同本概念场内其他成员在意义用法上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区别的聚合关系,另一方面探究这个词语同本场成员以及其他概念场成员的组合关系。这样从一个个、一组组词语类聚着手来探讨汉语词汇和词义系统,就既可从宏观层面勾勒汉语词汇系统的概貌和演变发展的价值取向,又可从微观层面剖析文白此消彼长中汉语词汇承古启今的发展过程,进而探索汉语词汇文白演变的发展规律,揭示汉语词汇由古代汉语发展至现代汉语的主导趋势。

附注

[1]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第160—162页:“语言既是一个系统,它的各项要素都有连带关系,而且其中每项要素的价值都只是因为其他各项要素同时存在的结果。”“词既是系统的一部分,就不仅具有一个意义,而且特别是具有一个价值。”“在同一种语言内部,所有表达相临近的观念的词都是互相制约着的。”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

[2] 参拙文《略论中国语文学与语言学的传承和发展》,《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3期。

[3] 许威汉《论〈古白话词汇研究论稿〉》评拙著《古白话词汇研究论稿》“关于词义的发展和词义系统”说:“诚然,词汇系统和意义系统息息相关,在词汇系统问题上语言学界的认识很不一致,但词义系统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本书不缠于词汇系统的纷议,直接凭对词汇系统的己见提出词义系统的梳理,辞约理彰,有利于人们认识的推进,也有利于词汇系统的科学分析。表面看来本书有似混一了词汇系统与词义系统,实则基于相辅相成的视角。”载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文通讯》第61期,2002年;又《许威汉语文研究文存》第202页,中华书局2008年版。

[4] 词义属于语言学范畴,概念则属于逻辑学范畴。因此词义具有民族性,而概念则具有全球性;词义具有感情色彩,而概念则没有感情色彩。

[5] 蒋绍愚《汉语词义和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初探》一文指出:“以概念场为背景,考察其中成员及其分布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变化,是研究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的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处于同一个概念域中的成员是互相关联的,概念域也是互相关联的。不但处于上下位关系的概念域互相关联,就是不属于同一层级关系的概念域,有的也会互相关联。”《北京大学学报》2006年第4期。

[6] 陆宗达、王宁《训诂与训诂学》指出词义运动的基本形式是引申,引申是一种有规律的词义运动,有多向性和多重性的特点。引申规律有理性的引申和状所的引申两种类型,各种类型又有不同的情况。山西教育出版社1983年版。

[7] 参杨亦鸣等《国外大脑词库硏究概观》,《当代语言学》2001年第2期。

[8] 杨亦鸣、曹明《中文大脑词库形、音、义码关系的神经语言学分析》,《中国语文》1998年第6期。

[9] Aitchison,J. 1987. Words in the Mind:An Introduction to the Mental Lexicon. Basil Blackwell.

[10] 参拙著《古白话词汇硏究论稿》(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和《近代汉语词汇学》(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11] 参拙著《近代汉语词汇学》第四章第一节《词义构成与类型》,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12] 语义场是借用物理学中“场”(物质存在的一种基本形态)的概念而来,指语义的类聚。语义场理论认为某一语言的词汇中可以分出许多具有共同语义特征及相同或相似的语法分布的词聚合而成的词群。语义场内所有词的意义都具有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性质,反映了语义的聚合关系和语言的系统性。

[13] 蒋绍愚《古汉语词汇纲要》:“词不是孤立地存在的,它们处在相互的联系之中,一批有关联的词,组成一个语义场。”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14] 文字虽非语言要素,但文字对语言有种种干预。

[15] 参拙文《面向新世纪的网络词典编纂刍探》,《中国辞书论集》,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16] 如《朱子语类》中表达放置概念词语类聚中的“放”和隐藏概念词语类聚中的“藏”等。参拙著《朱子语类词汇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17] 如《朱子语类》中表达放置概念词语类聚中的“放”和隐藏概念词语类聚中的“藏”在现代汉语中仍为典型成员,隐藏概念词语类聚中的“躲”在现代汉语中成为一般成员,而表达欺骗概念词语类聚中的“欺”在现代汉语中演变为一般成员,后起的“骗”则成为典型成员。

[18] 黎靖德编《朱子语类》,王星贤点校,中华书局1986年版。

[19] 朝鲜古写徽州本《朱子语类》,现藏日本九州大学图书馆,京都中文出版社1982年影印。

[20] 参拙文《朱子语类恐惧概念词语类聚考探》(《汉语史研究集刊》第十五辑)、《朱子语类知晓概念词语类聚考探》(《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12年第5期)、《朱子语类同义近义词语考》(《宁波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朱子语类猜测概念词语类聚考探》(《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1期)和《朱子语类愚昧和痴狂概念词语类聚考探》(《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等系列论文。

[21] 参拙文《论汉语文白演变雅俗相融的价值取向》(《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和拙著《汉语白话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22] 王宁《训诂学原理》第6页,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6年版。王宁《论词的语言意义的特性》指出“词义的系统性表现为词义关系的普遍性和有序性。总体看,词汇意义是一个网络状的巨系统,个体的词与词之间存在着类型不同、距离不同、亲疏不同的关系。由于词汇的总量越来越低,描写词义的巨系统难以做到,但词义系统性是可以从局部得到证明的”。《训诂学与词汇语义学论集》第12页,语文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