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司的定性分析

一、定性为何如此重要

格雷厄姆说：“投资运作是可以在定性和定量两方面均被证明合理的操作。”

其实在刚进入投资领域的时候，我们天然有一种数据崇拜，总觉得专业的投资者应该一切以数字为依据，精确地预测未来。分析师总是能提供很多数据表格或者回归分析，而巴菲特也在股东大会上对自己的精算师大加赞赏。如今保险行业里的险种设计是离不开精算师的，精算师通过数理分析和统计分析对风险进行定价，设计出不同的险种，让未来赔付的金额低于保费收入，这样保险公司才会有收益。如果预测是错误的，那么大量可能性的赔付会使得保险公司入不敷出，出现风险。

但即使专业如精算师，依然无法十分准确地预测未来，因为未来不可知，比如2008年次贷危机对于债券保险的冲击（信用违约掉期CDS就是债券保险，推荐大家看看电影《大空头》），再比如奥巴马医改政策使得美国保险公司的医疗保险业务收不抵支。按理说精算师应该合理地给风险定价，但是专业机构的精算师依然会犯很多错误。巴菲特的美亚保险（AIG）和伯克希尔·哈撒韦能够在次贷危机中不受冲击完全是因为它们固守传统的保险业务，诸如车险和人寿保险，若是大胆走出一步将大量资金放在财产保险上，再专业的精算师也一样会功败垂成。故而精算师的计算仅仅是一种锦上添花，不起决定性作用。

我们所知的是已经发生的事件，对我们有价值的是没有发生的事件。所有的计算都是站在一个预期不变的角度。打个比方说，物理学上一个球受到一个力后，在平面上滚动，得知摩擦系数和初始力，那么经过一番计算，就知道这个球能滚多远，这的确是一种很有用的未来预测。但是现实往往纷繁复杂，没有哪个平面摩擦系数是恒定的，桌面和重力垂直这种理想状态有时候也只能近似达到，更不要说一开始给予的动能是否可以用数字精确计算，于是这个球也许并没有停留在预定的位置。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模型，如果将其延伸到人类社会，需要考虑的变量会更多，如考虑某个趋势问题的时候加入了三个变量，即使每个变量的预测准确率都达到70%，但在三个不太确切的变量的共同影响下，也许准确率就只有34%左右，这还没有考虑突发的随机事件。

经济学家预测经济不准确，本质上也是相同的原因。一方面，很多经济学家最喜欢将模型装入一个“理性人的盒子”，大多数古典自由经济学的崇拜者都是理性人分析者，他们觉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遇到可以套利的情况一定会出手，比如债券暴跌，理性人因趋利避害必然会接盘扫货。但是人又如何能做到完全理性？1929—1933年大萧条期间，一张10元面值的债券跌到5元，人们还是不敢接盘，“动物精神”驱使人类恐慌和贪婪，很多时候往往表现出一种非理性。

▲　他是我网名的由来，他喜欢用“动物精神”来描绘经济社会中的个体，他说：“从长期看，我们都死了。”所以他让我们过好当下。很多人知道他是20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也许没有之一，而他也是一位股神，是在大萧条中战胜市场获得收益的少数人。他就是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另一方面，当经济学家做出了预测，就会有人防止其预测的事情发生，政策制定者会“防微杜渐”，就好像物理课上的那个球，知道继续滚动会砸到人，就加个障碍让其改变轨道，因此经济学家的预测虽然对人类有益，却也往往会变成失败的预言。

经济学家预测经济的失灵、物理学球体滚动的轨迹计算失误，都从一个侧面告诉我们，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想精确地知晓明年某家公司的利润增长是多少，基本是不可能的，定量只能作为一种参考工具。定性却能给出直观的感受，更加贴近投资者的需求。

经常有人问我“某只股票最高能涨到多少呢”，或者“某只股票多少价位可以建仓”。很遗憾，我们提供的一些估值方法如前所说都只是用来参照的，人的非理性根本无法定量，就像你为了某件事生气，你会说“我很生气”，但是你不会说“我的怒气值增加了50%”，因为生气无法量化。当一只股票被过度关注的时候，顶部一样无法量化，我们只能定性地看这家公司是否依然优秀，而相对其优秀的程度这个价格是否还值得继续持有，然后卖在大概的顶部区域，买在大概的底部区域。

从一定程度上说，定性比定量更加复杂，考虑方向性问题的时候需要考虑大量细节，方向错了，再多的计算都是错的。所以，定性需要获得更加充分的信息，这些信息里面有数据，也有非数据，就像时下最热门的大数据分析师，将数据和非数据归类总结，得出结论。从经验来说，一个完整的公司分析，我们一般是从信息中提取各种细节，然后对于这个上市公司有一个定性的判断。比如我们预计一家公司资产会从轻资产步入重资产，负债会升高，利润里面现金份额会减少，资金面会趋紧，继而我们进入报表浏览和统计，看其财务数据是否和我们所知的匹配。如果不匹配，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匹配，就按照过去的增长率进行趋势分析，当然也可以考虑做持续增长率的计算，或者做数理统计，得出这个趋势的近似值，继而对这个公司进行未来预测。数据和非数据之间并不能简单地合并计算，它们是用来相互印证的。当我们充分了解了一个公司时，也就知道了这个公司的所有敏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