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桂英再自查未发现问题
石建明走后,陆桂英关上门,望向厨房,又低头思考了几秒,抬头对老周说:“301的人在说什么,又说在漏水?”
“是啊,哪里会漏水哦?唉。”周开平面色凝重。
陆桂英说:“我们再检查一下,你去拿个大点的手电筒,”说着用手推了一下周开平。
“哪个大手电筒?”周开平前倾着背和头,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还有哪个?我们不是有一个铁皮壳的?”陆桂英睁大眼睛看着老周。
老周去到客厅,在装满了各式各样、快生锈的工具和五金零件的抽屉里,翻了好几分钟,终于找到那个最大的、上世纪80年代的、老式银白色铁皮壳的手电筒,装上两节一号电池,拧上盖,走向厨房。陆桂英在厨房,上上下下重新看了一遍,地面墙缝看了又看,也仔细摸了又摸,找不出哪里有问题,蹲在地上发着呆。周开平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尝试打开手电筒的开关,到跟前了,陆桂英等不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电筒。
“你不会自己去拿?”周开平有点生气。
“你再去拿一个嘛,柜子里还有一个。”陆桂英没有抬头直接丢了一句话。
两人的脾气,那股倔劲又上来了,刚才唯唯诺诺的状态瞬间消失了,重新回到了两人最熟悉的交流方式。一旦有事情发生时,他们总是会把解决问题放在次要的位置,吵完再说。对于问题本身,则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才是对的,对方一定是错的。
周开平回到客厅,从抽屉找到一个充电手电筒,再次来到厨房。陆桂英正拿着老式手电筒照着地面,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照着厨房的每一块地砖,怕反光,还时不时地歪着头从不同的角度看。再沿着地面的墙缝,照了又照,所有地方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墙缝密封得很好,看不到有任何裂缝。用手摸了摸缝隙,只有一些灰尘,密封材料没有脱落,哪怕一点粉末。
“看出什么了?”周开平问道。
“哎,”陆桂英叹了口气:“没什么问题啊,水都没有,怎么会漏水?”
“起开,你懂又不懂,不知道怎么看。”刚才仿佛失语的老周,找准时机突然抢走了现在的主动权,一把推开陆桂英。他总是抓住机会报嘴上吃亏的仇。
幸亏陆桂英是蹲着,往旁边倒时,正好坐在了地上。她用力拍打老周的腿,嘴里骂道:“你懂,整天说你懂这个懂那个,那给你看啊,我就看看你能看出什么!”陆桂英挪开了。
周开平拿手电筒,顺着地面缝隙照了一遍,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蹲着发呆。
“我说是吧,你自己也看不懂,就知道说我。”陆桂英不服输。
“我们从来不会泼水,怎么会有水流下去?”老周看了半天,蹲在地上,心里也纳闷,发着呆。
“打电话给向东,问问他知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我来打。”陆桂英自言自语,她知道这个时候和周开平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也提不出什么建议。
周向东是这家的儿子,从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就到了这座城市,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超过20年。上次301的石建明来家里投诉漏水,因为一直忙着孙子的事情,而且石建明说完就走了,所以就没当回事,陆桂英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差不多快忘了,根本想不起来要跟儿子说。当初装修时,周向东也参与了,他应该还记得。
陆桂英回到客厅,嘴里嘀嘀咕咕:“给向东打个电话。”她从茶几上拿出那本记着电话号码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就是儿子的电话号码,拿起座机,拨通了周向东的电话。
“向东,你在哪里?”不管对方是谁,当时几点钟,陆桂英总是习惯性先问对方在哪里。
“我在家。”周向东回答。
“哦,有一件事,楼下301的刚才上来说我们家漏水,漏到他家墙上全是水。”
“漏水?怎么会漏水?”周向东觉得不解。
“嗯,是啊,他说是我们家漏水下去的,墙上都是水,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桂英嘟着嘴,她在儿子面前总是变得没有主见,语气也特别平和,和跟老周吵架时判若两人。
“他说哪里漏?怎么漏?”周向东问。
“他说厨房,怎么漏的……,他说是墙缝,说是从我们家流下去的。”陆桂英回答。
“他现在还在家里?”周向东问道。
“不在,刚才走了。”
“走了就算了,等我周末过来看一下怎么回事。”周向东回答。
“嗯,走了,好像有点麻烦。你吃饭了没有?”陆桂英还不忘关心地问道。
“刚刚吃完了,你们先别理他,也别跟他吵,等我周末过来看看。”周向东说完便挂了电话。
周六中午12点左右,周向东开车到了老周两口子家。老周开的门。
“向东,你来啦。”陆桂英听到开门声,赶忙走来,抢着说道。
“嗯。楼下那户说什么问题?”周向东放下包,直接问道。
“他说厨房漏水,你来这里,我指给你看。”陆桂英让周向东来厨房,手指向地面,然后又指向厨房墙面,说:“说从这里流下去,他们家墙上有水。”
老周在一旁急了,说:“你说得不清不楚的,楼下那人说是从我们家的墙缝流水下去,橱柜上也有水。”也用手指向地面。
“你跟我说的一样啊,我也是这样说的。”陆桂英反驳道。
“不要吵,什么事都吵得起来,唉。”周向东看着这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无可奈何。
“他确定是墙缝里流下去的?”周向东看着陆桂英。
“是啊,他是这样说的,我们检查了几次,没发现哪里会漏水下去。”陆桂英和儿子说话时的语气和面对老周时完全不同,撅着嘴甚至有一些腼腆。在面对不同的两人时,还能非常灵活地转换。
“就是前两天打电话这次漏的?”
“不是,他来过几次,但是每次让他进来看,他自己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就走了,我们以为没事了,忘了告诉你。”每次儿子周向东在场时,陆桂英总是充当最主要、最积极的沟通者,无论什么事,总是小心翼翼地和儿子交流,就像是下属对邻导汇报工作,从来不敢大声说话,眼神中的崇拜溢于言表。周向东则一直是一副很享受,理所应当的样子。
老周站在一旁无所事事,背着手,一会儿看着周向东,一会儿又望向陆桂英,张着嘴,但又什么都不说。
“他来了几次,都没看到什么问题,说是我们泼了水,从我们家流下去,流到他家了。”陆桂英继续说道。
“那你们泼了水?”周向东问道。
“没有,怎么会泼水,我们当时连地都没有拖。”陆桂英有点急了。
“真的没泼?”周向东再问一次。
“真的,我们骗你做什么,我们从来不泼水。”
“我要先问清楚,看看是不是我们平时的习惯有问题,如果确实没泼水,起码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事。”周向东说道。
“是啊,很奇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拿手电筒照了柜子里面,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陆桂英说。
“你再拿手电筒来,我看看。”周向东想亲自检查一遍。
“你去拿来。”陆桂英推了推老周,老周犹豫了一下,心想怎么又指挥我,但还是转身去电视机柜拿来了手电筒。
周向东检查地面,用手电筒仔细照了一遍,特别是橱柜和水池下方,未发现任何异样。
“我们的水管没问题,如果有水流下来的话,里面的东西会湿,而且当时装修的时候,水管的位置没动过,厨房地面没有埋水管,水池下面的水管直接连到外面的下水道。”周向东确认。
“嗯,是啊,那怎么办?”陆桂英问。
“地缝都是密封的,都好好的啊,楼板十厘米厚,哪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会开裂。真开裂,就是危房,全楼的人都要搬走。他这两天没有再来了吧?”周向东问道。
“嗯,这两天没来。”陆桂英回答。
“没来就算了,我们家里装修没问题的,不用这么紧张,可能是他家搞错了。”周向东最后得出结论。
他们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周向东再次说:“先不用理他,不用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他自己找到问题,就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陆桂英听到儿子这样说,放心了下来。
“你中午在这里吃饭吗?”陆桂英问道。
“嗯,好,我在这吃,有什么菜?”
“你想吃什么呢,冰箱里有菜,你来看。”
“随便吧。”
陆桂英回到厨房。
周向东到家时,陆桂英正在做饭,现在重新开火,接着做完。周向东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一个桔子,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吃起来。周开平打开电视,两人在客厅等着吃饭。
周向东从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这个城市工作。在买房装修这段时间,周开平和陆桂英一直住在儿子家,除此之外的时间,各回各家,所以周向东对周围邻居的情况并不了解,而且来的次数也不多,全是老周两口子往他那儿跑。他来这儿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快到饭点,掐着表到的,似乎来早了就吃亏,差不多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一副“有事最好别找我,找我也给你糊弄过去”的心态,不想过多插手一些纠纷。
而陆桂英心里也有些矛盾,一方面需要一个人帮助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因为在她心里,除了自己儿子别人都不懂,另一方面又害怕这些事情对儿子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