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纬度

夜幕很快降临，天空布满星辰，比他们在X基地的夜晚看到的还要多。大地上看不到任何灯火，漆黑一片，几步以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唐龙架好干柴、点燃树枝，很快燃成一簇火堆。熊熊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眉宇间透出一种沉稳和刚毅。那样子似乎是在表示，即便明天太阳不再升起，他们也要为眼前这跳动的火焰而欣慰。

“不知道咱们基地那边是不是也能看到星星……”徐欣面对火堆自言自语的说。“队长，您说基地的人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我们啊？”

“他们肯定已经找过很多遍了，而且，我相信此刻他们也一定还在继续寻找！”李辉说。“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队长，就算我们的直9出了故障、降落在无人区，但基地还可以调用侦察机和侦察卫星啊？这里一马平川毫无遮拦，地面上有这么大一个直升机，怎么也能发现得了啊！”

唐龙思索着说：“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们是正常着陆吗？机上所有仪表设备为什么会失灵？还有你们的电子表也失灵了。而且，我们在这周边方圆几百里内竟见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铁路、公路、农田、房屋、输电线路等等，甚至连一个人毛儿也看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简直太不正常了！”

“是啊，咱们好像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徐欣说。

唐龙琢磨着徐欣说的话，心里面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先踩了踩脚下的土，觉得松软程度正合适，便于此处放了一块石头，然后抬头仰望着星空。

“队长您在想啥？”徐欣问。

唐龙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找到了头顶上“勺子”状的北斗七星，然后顺着位于“勺口”处天璇、天枢两颗星的连线，看到了那颗亮度稍暗的北极星。他面对着北极星，向前走了两步，又放下一块石头。然后返回第一块石头处，蹲下来对着天空和地面看了看，起身拍了拍手。

“我刚才在确定方位。”唐龙说。“现在，外面情况不明，咱们还是都到机舱里去待着吧！”

“那这火堆……”李辉迟疑着。

“我们点这堆火，是希望能有人看见它！”

旷野的夜晚非常寂静，只是偶尔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随着地表温度的挥发，身上渐渐感到了一丝凉意。

唐龙依然坐在主驾驶位，此刻正闭目小憩。李辉坐在副驾驶位上，打着手电左拧拧右搬搬的鼓捣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徐欣则疲惫地斜靠在后排，两眼望着外面的那堆火一声不吭。

下午她和唐龙拾回来的柴火已基本烧尽，火苗越来越小……

“叮咚！”

大约半夜时分，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从机舱内某处发出的一个声音，他们一下子全愣住了！大家屏住呼吸竖耳倾听了几秒钟，那声音却再没出现。

“你们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唐龙低声问道。

“我好像听到了……”李辉回答。

“我也听到了！”徐欣说。“好像是水滴的声音！但不确定……”

李辉一怔，顿时想到了什么。他在身边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了下，欣喜地叫道：“手机收到信息！”

他看着手机，在微弱的屏幕光映照下，表情很快就蔫了。

“是什么？”唐龙问。

“就只有一个符号，看不出是什么，估计是乱码。”

唐龙拿过手机看了下，上面果然只有一个由黑色像素点构成的图案，上半部分有两个并列的拱形，拱形下面左右各有一个类似于汉字的“只”。

“这画的是什么？的确看不懂！不过……你手机没信号，怎么能接收到这个图案？！”

“对啊！”李辉又查看了一下手机信号强度，还是显示无信号。“难道是刚才信号突然出现了一下又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莫名信息，令唐龙他们一夜难眠……

自接到高天骏关于唐龙和他的机组成员可能降落在华北平原的电话后，李战雄就紧急协调空军派出侦察机进行了多架次24小时不间断拉网式搜寻，并从基地直升机中队专门抽调了两架直9转场到河北某空军基地，参与搜寻活动；同时，他还命令直升机中队增加飞行架次、进一步扩大对基地周边的搜索区域。然而，上述行动已进行了一昼夜，还是没有发现唐龙他们的踪迹。

李战雄相信高天骏的传递的信息不是空穴来风，艾森和艾彬这对“信使”的作用已经多次得到现实验证。况且，寻找唐龙机组的行动也远比寻找“伏羲号”和“夏至号”要容易得多。

“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李战雄急切等待着奇迹再次出现时，他又接到了来自高天骏的手机信息，说艾森接收到一个图案，丁雨诗认为它有点像甲骨文中的“虹”字，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高天骏将这个图案也一并发了过来。

李战雄叫了几个人，对这个图案认真研究分析。大家按照丁雨诗的提示比对了“虹”字在甲骨文中的对应写法后，基本认同了她的判断——这个图案可能就是表示甲骨文中的“虹”字。

他们连线请教了考古学家。考古学家回答：虹是雨后天空出现的景象，古人认为天上的神龙在暴雨过后通常会张开大口饮啜水汽，而远古时期居住在中原的伏羲氏又是以“龙”作为部落的图腾，因此，甲骨文才以双龙交尾饮水之象来表示“虹”。

然而，这个“虹”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为什么要以甲骨文的方式表现？

考古学家给出的分析是：既然是以甲骨文书写方式表现的“虹”，或许是指现实中的某件事跟远古传说有关联。

“伏羲号？！”立刻有人想到了这点。

“好像不那么简单。”李战雄否认。“我们寻找‘伏羲号’已经一年了，艾森没少接到过关于‘伏羲号’的信息。如果‘边际空间’想告诉我们它在哪儿，为什么还要这样讳莫如深呢？”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有个参谋说，“它跟我们正在寻找的唐龙机组有关？我记得家里的老人曾经告诉我说，彩虹是天上的神仙搭的一座桥，用来帮助迷路的人回家。”

“‘天上的桥’？这个比喻很好。”李战雄点头说，“希望它能指引我们找到那架直9！”

“这太阳虽然晒得有点热，但它能让我们知道这里的纬度。”唐龙站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一手拿着昨天傍晚削好的那根树枝、一手握着钢卷尺说。

“一根树枝加一把尺，就能计算经纬度？队长，您这是祖传的吧？”李辉打趣地说。

唐龙走到昨晚摆放第一块石头的地方，拿开石头，将树枝垂直插入地里，又用石块轻轻砸了几下，使树枝扎得更深一些；随后，他用卷尺量了量露出地表的高度，接着又拿起石块砸了几下，然后重又量一遍……这样重复了两三次后，终于满意地说：“现在这根树枝露出地表的高度正好是100公分。”

他蹲下身，先是目测了一番树枝的垂直度，然后解下鞋带，在一端绑上一块小石头，制成一个简易的吊线，慢慢贴近树枝，将树枝校正至与地面完全垂直。“一切准备就绪，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测量了。”

李辉和徐欣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队长的这番操作，依然是一头雾水。

唐龙指了指树枝和它投在地上的长长影子，对李辉和徐欣说：“这个原理其实很简单。我们将这个影子和树枝作为两条直角边、将影子顶端到树枝顶端的连线作为斜边，这样就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在正午时间，我们只要测出这个影子的长度，就能计算出斜边与地面的夹角，这个角也叫太阳高度角。越接近太阳直射点，正午太阳高度越大。在地球上的某个地点，与太阳直射点的纬度每相差一度，正午太阳高度角就会减小一度。由于现在正好是秋分，太阳直射赤道，也就是说在赤道上的太阳高度角是90°。所以，我们用90°减去测得的这个太阳高度角，得到的数值就是这里的纬度。”

“哦！我明白了！”徐欣欢快地叫了起来。

李辉思索着说：“但是，我们是按东八时区来计时的。如果我们不是在东八时区——比如我们基地理论上是在东六时区，中午12点时影子并不是指向正北、而是北偏西。现在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个理论时区，而且，就算我们知道这里还是东六区，那么正午时的影子就是斜的，我们测出来的夹角与实际的太阳高度角就会有偏差，这还是没用的。”

“昨天下午我对照过了手表时间与太阳的方位，很幸运，我们正好就落在了理论上的东八区！”

“啥？！我们降落到东八区来了？这怎么可能！”

“我现在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但这是事实。等下我们还能证实，你会看到当我的手表指针指向12点时，树枝的影子最短。如果是在东六区，影子最短的时间是在北京时间下午的14点整。”

“奇怪！基地明明是在东六区的，我们的直9也不可能跨越两个时区啊，怎么会到东八区来呢？！”李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午。唐龙蹲在地上，拿着钢卷尺，一面看着手表，一面仔细观察着树枝影子的变化。

影子在一点点缩短……

手表指针指向12点时，树枝的影子正好也指向了唐龙在昨晚放下的第二块石头——那是正北方向。

唐龙抽出匕首在树影顶端的位置用力刻了一道印子，然后用卷尺仔细测量着从那道印子到树枝根部之间的长度。

“128公分！”他轻轻说了一句。

影子又开始慢慢变长了，此时手表指针已过了12点。

“把记事本和笔拿来！”唐龙吩咐徐欣。徐欣将东西交给他。

唐龙继续蹲在原地，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刷刷地计算着。几分钟后，他站起身，脸上布满了阴云。

“测量显示，这里是北纬37°05′！”唐龙心情沉重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李辉追问。

唐龙重新又演算了一遍，看着结果摇了摇头。

“确实是北纬37°05′！”他说。“即使从测量精度考虑，我们给出正负0.2′的误差——这已经很大了——那也是在北纬36°85′~37°25′之间！”

“我还是不明白……”

“我老家是河北邢台清河县的，现在我父母还在清河，我对那一带很熟悉。”唐龙说。“邢台地区的维度正好就是在北纬36°50′~37°47′之间，并且是在理论上的东八区。那一带全部是平原，地形开阔平坦，就跟我们眼前看到的一样。然而，现在整个邢台地区的经济已经十分发达了，铁路和公路纵横交错，即使是在农村，也不可能还存在这样方圆百里的荒地。沿这个纬度向东，在东八区范围内，是SD省的德州地区，那里也大部分是平原，经济同样发达；再往东，就是丘陵地区了，不符合地形条件。反过来，沿这个纬度往西去，是太行山脉——在XT市就能看见它——过了太行山再往西，就进入了东七区。所以说，结合纬度和对应时区来判断，我们应该是位于从河北清河县以东到山东德州以西的这一片平原区域。刚才我说过，在这个区域内，经济都很发达，不会还有如此大面积的荒凉的地方。然而，我们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建筑、没有道路、没有农田、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李辉和徐欣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难道……我们是穿越了？”徐欣轻声问。

“你们还记得昨晚手机上接收的那个奇怪图案吗？那会不会是甲骨文？”

“有点像。”李辉回答。

“甲骨文出现在春秋以前。如果是在那个时期，从邢台到德州这一带，也许真的是如此蛮荒……”唐龙陷入思考。

“队长，您不会是怀疑我们穿越到春秋时期了吧？”徐欣惊讶地问。

唐龙没理会徐欣的问题，他转而问李辉：“李辉，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还剩一格，已经在预警了。”

“你在手机上输入这几个字：‘东八区，北纬37°05′、±0.2′，河北清河县至山东德州地区。’输好后，把这条信息发给你在基地的所有联系人，手机短信和聊天平台上都发！”

“可没有信号发布出去啊！”

“昨晚你手机不是曾接受到过一个图案吗？我们不妨试一下，如果运气好，哪怕信号只恢复了几秒钟，这些信息都会自动发出去！”

“万一还是不行呢？”

“我们现在只能做好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