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边际空间”之终极设想

李战雄带着几个人裹着厚厚的大衣，乘履带装甲车巡视着发射场。天穹中不见了银河璀璨、不见了繁星点点，只有在地平线尚能找到几颗肉眼难辨的微弱星光。在距地球150万千米之外，“云体”展开它硕大的躯体横陈在日地之间，将地球万物的生命之光完全阻断，形成一场空前的黑暗。

X基地一片冰封，地面的所有设施也全部瘫痪，极寒的天气已迫使所有人转入到地下。但由于多处天然气输送管道冻裂，基地通往外面的道路也因结冰而中断，地下城的供电、供热和供水也将很快面临停止。

在苍白的车灯所照之处，鸟类、牲畜等被冻僵的尸体随处可见，大地上一片惨状，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生机……

根据上级的紧急命令，X基地的地下城早在20天前就开始了接纳周边居民的工作。然而，毕竟基地的生活保障能力有限，随着数以万计的难民源源不断的涌入，地下城的公共空间早已人满为患，尤其是粮食和饮用水的储备，即使是按最低标准配给，最多也只能再维持一周左右。人们面临着寒冷、饥饿和疾病的痛苦折磨，焦躁、不安和恐惧的情绪日渐显露，使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李战雄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他仰望着黑幕般的天空，想到了失联已久的宇航员们。此刻，他真希望能得到“祝融号”的消息！真希望高天骏、延少君和艾森他们能知道现在地球的遭遇！然而，他同时又无比沮丧地反问自己：“他们已经是生死未卜……就算还活着，又能怎样？！”

南滨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这座南方的滨海城市有史以来第一次遭受暴雪袭击，随后而来的冰冻天气导致全市供水、供电和交通几乎全面瘫痪。气温已降至罕见的-10℃左右，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商店关门、社区封闭……人们被迫待在家中。在政府号召并组织下，公务人员、驻军和武警部队纷纷行动起来，开展应急救援，向市民运送配发必要的生活物资。

因交通中断，电煤很难获得补充，城市电厂的发电能力严重不足。为保障极寒天气下市民的生活需要，电力公司只能分片区分时段少量送电，且要求每户每天限量使用，仅够维持烧水、煮饭和室内适当采暖之需。

原来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变得漆黑一片，毫无一点生机，街道上冷冷清清，也没有了照明，只有偶尔驶过的警车、救护车或运输车辆在嘎吱嘎吱地碾着路面上的冰雪艰难前行……

曹子铭夫妇在日食出现当天抢购回来的大米、面条和油盐，现已所剩无几，壁橱里还存放着几箱压缩饼干和水果罐头、墙角堆放着几桶罐装水，那是他们准备的应急之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启用。屋子里非常冷，每天1千瓦时的用电限制，除了烧水做饭，仅能让卧室的空调在睡觉时适当开几个小时。

他们俩和女儿欢欢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不敢打开窗户透气，以免户外寒气灌进来。琦琦正怀着二胎，肚子挺得老大，在密闭的屋子里憋得久了，经常会出现头晕和恶心。曹子铭无奈，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将客厅阳台的窗户开启一条细缝，短暂换气后再赶紧关上。

社区组织了志愿者服务队，每天忙乎着给小区住户派发物资。曹子铭也报名参加了志愿者。因为电梯停用，只能靠步行从防火楼梯爬上爬下，十分辛苦。社区人员纷纷夸赞他的助人为乐精神，却不知他还有另一个用意，那就是想通过不停的运动来维持体内的热能。

虽然人们不知道这样的“超级日食”还会持续多久，但他们仍然在黑暗中坚持着、等待着……

曹子铭和琦琦仍然对艾森抱有信心，尽管艾森已杳无音讯。

他们夫妇在无尽的黑暗和极端的严寒中，祈祷艾森依然还活着、并盼望他能给人类带来奇迹……

为了满足宇航员们的要求，艾文博答应带他们亲眼见证一下“第九行星”上的金星人和火星人。

宇航员们跟着艾文博，乘移动舱室来到另一处地厅。

这里的岩壁上仍然布满了“流动的”发光线条，有粗有细。高天骏忍不住问：“那上边发光的细线是什么？不是照明用的光带吧？”

“那些都是流动的信息。”艾文博回答。“这里是‘边际空间’的母星，我们所有的信息都在上面，完全公开。”

正交谈间，只见在岩壁的发光线条中相继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形——说是人形，是因为它们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头、躯干和四肢，但是看不清五官，从头到脚几乎都是透明的；岩壁上的发光线条在它们的体内交织着、流动着，逐渐形成了五颜六色的斑块，像是内脏，却又在不断变幻着形状。

它们像是从岩壁上钻出来一样，轻飘飘的来到宇航员们的跟前。

高天骏一行无比惊奇地注视着这两个人形。不用艾文博介绍，他们已经意识到，它们一定是来自金星或是火星的高等智慧生命。

“你们猜测的没错，它们分别是金星人和火星人。”艾文博告诉宇航员们。“实际上，它们在‘边际空间’里并没有特定的形体，今天只是为了让你们辨认，它们这才以人类的模样出现。”

张南向它们招了招手，试探性地问候了一声：“嗨！你们好！”

金星人和火星人体内的光斑同时都闪动了一下。

“它们对你们的到来感到高兴。”艾文博的声音。“在‘边际空间’，意念传递是交流的唯一方式。只是你们的等级还不具有和它们交流的能力。”

“它们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丁雨诗问。

“你们可以认为这就是它们真实的形象。其实它们可以有多种表现形态，只是在你们面前，它们模仿了地球人的样子。”

“它们怎样看待‘云体’的威慑？”高天骏问艾文博，“‘边际空间’是否也相信宇宙中存在‘黑暗森林’法则？‘云体’是否会清除人类文明？”

金星人体内的光斑又闪动了一下，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艾文博的声音：“宇宙中根本不存在‘黑暗森林’法则，那只是你们人类对宇宙文明的狭隘理解！地球还处于原初的世界，食物链环境限制了人类的进化方式，也限制了人类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观念。宇宙拥有无限的空间和无限的能源，每个高等文明都有各自的存在方式，而且大都不再会有真实形体的需求；它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扰，更不会将清除对方作为自己的生存法则；它们的眼中没有人类，就像人类的眼中看不见灰尘那样。”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又要摧毁它们的探测器？”

“因为我们不仅是在守护人类，还要守护我们自己的太阳系。如果让宇宙高等文明在太阳系内探测到有它们所需的能源，那自然就会危及我们的生存空间。这就是我们摧毁那颗探测器的目的。然而，尽管我们采取了措施，但还是没能阻止‘云体’的进入。”

“‘云体’是怎样进入太阳系的？是从‘边际空间’的眼皮子底下钻进来的吗？它们为什么没有发现你们的存在？”

“‘云体’并没有穿越奥尔特云、没有穿越‘边际空间’。在海王星轨道附近，出现了一个连接高维宇宙的虫洞，虽然我们发现了它的存在，但没有能力去封堵。‘云体’是从那里进入太阳系的。”

“也就是说，‘云体’是通过高维宇宙的虫洞，从另一个‘平行空间’来到太阳系的？”高天骏说。

“‘云体’生命的形态可以实现在多维宇宙中的任意穿越。‘边际空间’认为，它们进入太阳系应该是一次意外。”

“意外？！为什么？”

“太阳系对它们来说实在太小了！而且，既然它们在寻找探测器，就说明还没有得到探测器搜集的太阳系信息。它们应该不是有备而来。所以，我们认为它们是被虫洞意外传送过来的！”

“我似乎见到过那个虫洞！”艾森思索着说，“在我第一次跟‘云体’交互时，眼前曾出现过一个像万花筒那样的旋转星空。当时我把它当做了黑洞……我们能去那里吗？”

“虫洞可能是个高维空间。”

“我们在‘云体’中也经历了类似高维的空间……”

“那应该是‘云体’的意识对你们的飞船起到了保护作用，它们没想过要让你们毁灭。可是在虫洞里，一切都将以信息的形态存在，低级生命到了那里，形体将会彻底消亡。”

艾森望着艾文博和那两个透明人形：“那个虫洞现在还在那里吗？”

“它变化无常！平行空间在交织和缠绕中运动，虫洞也是一样，我们都看不见。但跟你们不同的是，‘边际空间’能感觉得到。虽然那个虫洞和那个高维空间在‘云体’进入太阳系后便关闭了，但是还不断有新的虫洞出现。它们会源源不断地将新的物质和能量送到太阳系来，同时也在吸收着太阳系的物质和能量。你们之所以发现不了这个空间里有物质和能量的变化，那是因为这些物质和能量几乎都是无法被你们探测和感知的，这就是你们已经开始意识到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宇宙就是这样在循环往复、永恒变化。”

“为什么我们能看见‘云体’？它们是生命还是能量？”

“它们既是生命，也是一种能量形态。你们所见到的，是这个高维宇宙智慧生命体在我们三维空间的投影。他们不受太阳系内任何规律的限制。”

“高维生命的投影……虫洞……通道……”艾森喃喃自语。“希望有一天，我们能看见掩藏在它背后的力量……也许……我们能成为那种力量！”

金星人和火星人体内的光斑再次出现闪烁，这次闪烁的频率更快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孩子！它们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艾文博将一只手伸向艾森，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我为你感到高兴！但你的计划如何实现，必须考虑周全！”

众人将目光齐聚到艾森身上。

丁雨诗更是愣住了——她已经接收到了艾森的意念传递，知道他是想牺牲自己去换取人类的生存空间。而且，这项计划一旦实施，对他本人、对地球人类、乃至对太阳系文明，都将是一场终极博弈，非生即亡，无法改变！

“你真的打算重返‘云体’？你确信那里现在还是安全的吗？艾森，这可能是一次没有退路的冒险啊！”她对艾森说。

“人类和‘边际空间’现在都已没有退路！”艾文博洪亮的声音在宇航员们的脑际回响，“唯有拼死的勇气，和超然的意念，才可能赢得最后生机！”

高天骏看了看延少君，又看了看劳伦斯，在他们眼里都没有寻找到答案。于是他走到丁雨诗面前，严肃地问：“艾森他到底有怎样的计划？”

“无中生有，调虎离山……”丁雨诗若有所思地回答。

高天骏思索着，慢慢转向艾森，在他肩上拍了拍：“艾森，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使命。你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暂时还不需要，谢谢！”艾森低头沉思了片刻，面对祖父和那两个透明人形，向他们传递出一个坚定的意念：“我需要找到一个特殊的空间，以及能从太阳系抵达那个空间的虫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