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乱
崇政殿。
早朝。
皇帝义坐在金銮殿上,神色严峻,表情严肃,对突如其来的天花忧心忡忡。
“禀圣上,臣的恩师给了我一个消灭天花的方法,”寇准声音洪亮,自信地说道,“接种牛痘,即可治愈。”
“寇卿,你的恩师赵楠,自营帐受伤,好像前段日子才出来活动的吧?”皇帝的话不咸不淡,让人听不出忧喜,“朕想,他大病初愈,应该多进补,多锻炼,呃,有益康复,”说着眉毛一挑,摆摆手,“至于如何应对天花,就不劳动他了。”
皇帝说完,心里冷笑:赵楠会写几首诗,能做出几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善钻营,这我信了。
但千百年来,人们束手无策的天花,你赵楠也能把它顺手治了?中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他懂个锤子?这不用猜也知道他好大喜功,无非就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不听也罢。
“医官院,刘卿,可有应对之策?”赵楠对太医刘翰问道。
“禀圣上,天花自古以来,都无应对良策,而今之计,也只能熬一些解毒的草药,让感染者服下,只是效果……”刘翰很为难,也只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赶鸭子上架了!
皇帝怔了半天无话可说,虽说医官院态度消极,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朝廷把姿势做足,老百姓听天由命,就看造化了。
“禀圣上,”赵普见主子郁郁寡欢,进言道,“臣以为,应该请高僧施展神通,消退瘟疫。”
女儿赵志英被救出的凌乱形象还历历在目,赵普马上就无限抬高僧人,早忘了屠闾披着佛陀的外衣,行奸淫掳掠之事了。
怪不到人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赵普心是真大呀!
皇帝闻奏,脸上露出一丝近日来,难得一见的喜色,道:“赵卿,你所奏,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甚合朕心!”
“传旨,昭汴京城所有的寺院高僧,在东华门设坛做法九九八十一天,祛除瘟疫,”皇帝对高僧寄予厚望,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皇帝和他的文武大臣都认为: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天生一病,地生一药。瘟神可以兴妖作怪,就有除之的佛法。
民间持这种想法的也大有人在,因此一些宵小之徒便乘机而入,扮作大德高僧,祸乱人间。
当前的汴梁城,不仅有天花这个妖魔,还有恶僧这些鬼怪作祟,可谓是群魔乱舞。
一道旨意,大德高僧齐聚东华门,摆下水陆道场,绵延几里地。可谓阵容豪华,礼佛之人和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头几日,这些人尚知收敛。时间一长,就露出了自私贪婪的本性。
僧人在大宋的地位超然,驱魔做法又是奉旨行事,各寺院的僧人便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明火执仗掠夺百姓。
上千僧人在狮子楼、落霞楼等各大酒楼茶肆,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多日,不曾见付一文一毫饭钱。
中午,一帮人来落霞楼吃饭,酒足饭饱后又要离开,管家心里不爽,上前问为首的和尚怀仁,“诸位稍等,敢问你们吃饭这么多天,是记账还是付钱?”
怀仁,众僧之首。
他长得身材高大,粗壮而彪悍,南瓜大脸,皮肤黝黑,裸露着两臂上的龙虎纹身。
“记账、付钱都行,你高兴就好。”怀仁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反正我也没钱,我呢,也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祛瘟,”怀仁又转身到柜上拿了一坛高粱酒,“饭钱你去找圣上要,圣上打赏,你可不要独吞哟!记得留下贫僧那一份。”
说完,怀仁和众僧扬长而去。
吃白食竟吃到了落霞楼,管家愤怒的脸上青筋暴起,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秃驴,你既然想自找不痛快,就休怪我为民除害!”管家恨恨地说道,恨不得把他的秃头拧下来。
管家知道要坏账,就亲自回朱仙镇禀报了赵楠。
赵楠轻描淡写安慰他,“管家,你尽管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天,黄凤仙在穆桂英的陪同下逛街闲走,正好来到道场,就驻足看了一阵儿这个热闹的场面。
高台上,身坐莲花的怀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却在到处踅摸美色。
当怀仁的目光游移到美撼凡尘、倾国倾城的穆桂英和黄凤仙二位美女身上时,就再也移不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珠子一动不动,一时间口忘了诵经、手忘记了击磬。
看热闹的人见怀仁形容猥琐,大黑脸上涎水长流,像极了一些下三滥的人,哪里还有一点高僧的样子?
人们纷纷出言谴责、嘲讽。
怀仁回过神来,眼神向台下的师弟怀远、怀德一瞥,这二人乃是怀仁积年的帮凶,不知手里攥着多少条人命,立时会意,派人跟着穆桂英、黄凤仙,伺机下手。
自从做法事以来,就连怀仁自己也记不清楚,他这是第几次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了。
穆桂英领着黄凤仙慢悠悠逛了几条街,买了一堆小礼物,眼看中午,二人便进入了落霞楼,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点菜,管家亲自立在旁边侍候。
负责跟踪的小沙弥,立即把小娘子的行踪汇报给了怀仁。
上午的法事已毕,怀仁腹中正饥饿,听了消息喜上眉梢,便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为朝廷辛苦了一上午,走,老规矩,到落霞楼犒劳犒劳!”
众僧纷纷雀跃,一干人等离开道场,到了落霞楼一涌而入,各自在大堂择桌而坐,吆三喝四,此起彼伏,催小二上酒上菜。
怀仁站在门口,两眼贼溜溜地环视大堂一圈,发现了正坐在落地窗前,说说笑笑饮茶的穆桂英、黄凤仙二人,双眸就一直像钉子一样扎在二位小娘子身上,视线难以偏离。
怀仁晃着腿,胳膊有节奏地上下甩着,他仿佛把整个汴京都踩在了脚下,“噔、噔”慢腾腾走到桌前,径自坐下,色眯眯道:“今天这顿饭我请了,贫僧陪二位女施主喝一杯如何?”
“桂英姐,有人说请咱俩吃饭呢,那当然好了,你说呢?”黄凤仙侧身搂住穆桂英的一条胳膊,摇晃了一下仰头笑嘻嘻问道。
“也好!”穆桂英轻点了一下头,“只是不知禅师高姓大名,小女子该称呼?”
“贫僧法号怀仁,出家人无名无姓,罪过罪过!”怀仁双手合十,装作一本正经,道,“女施主唤我哥哥即可!”
黄凤仙睁大了眼睛,马上站起身来,道:“坏人?坏人既然也能登坛做法,那老天爷岂不是好坏不分!”
“坏人里也有好人,”穆桂英指着怀仁的秃头说,“比如这位坏人哥哥,他请咱姐妹吃饭就是好人。”
怀仁略显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一下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凡进我佛门者,当然都是好人。”
“坏人,那你就先把我们的饭钱结了,之后再陪你饮酒作乐,可好?”黄凤仙端起茶盏,娇滴滴的说道。
“这……是当然,”即使是坏人,在美女面前也是要面子的,怀仁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啪”地砸到桌面上,豪气冲天,对立在一旁的管家道:“这顿饭我请,余下的赏了,你只管侍候好二位女施主。”
管家伸手拿起银子,掂了掂分量,道:“愿听从吩咐!只是这银子不够。”
“这下足够了吧?”怀仁抹不开面子,又从腰间摸出两锭足银,“啪啪”两声拍到桌面上,众僧都齐齐扭头向这边看来。
管家依旧是拿起来,掂了掂分量,摇头道,“不够,不够!”
“那到底多少才是个够?你且说来听听。”怀仁面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银子是个好东西,只怕你有命赚,却没命去花。”
“笼共是九百六十九两零八文,”管家自顾自的扳着手指头算账,怀仁威胁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零头免去,共九百六十两,拿来吧!”
怀仁此时方醒悟过来,知道他被眼前的三个人算计了,顿时凶相毕露,右手握拳,手指头“咯咯咯”作响,恨声道:“掌柜的,九百六十两免去,我付你九两,或许你还有一条生路。”
二人僵持时,在一旁看足了戏的赵楠起身走过来,管家忙躬身施礼,道一声:“公子请!”
赵楠走到怀仁前,深施一礼虔诚地说道:“长老,和气生财。本店的饭钱全免,权当施舍斋饭,结个善缘。落霞楼日后还会到贵宝刹烧高香,布施纹银五十六万七千一百两,破财免灾,只求长老护佑!”
“施主慷慨,福报自会光降!贫僧也会日日为施主祈福。”言语间,怀仁暗自惊心,太邪门了!此人竟一口道出了藏在本寺庙中的家底,一两不差。
重要的是,这个数字是他苦心经营,积攒了很多年的心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疑窦丛生,他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怀仁已无心吃饭,匆忙起身道:“怀远、怀德,我方才想起还有法事未完,需尽快赶回去圆满,”说着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施礼道别,匆忙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