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会成为最后一个废除现金的国家”

虽然在新冠肺炎危机中，大部分人避免使用现金支付，但同时，硬币和纸币就像在过去发生其他危机时一样，为人们提供了安全保障。研究货币心理学的哈佛大学教授谢尔·桑塔纳（Shelle Santana）说道：“现金拥有数字货币所缺乏的确定性和可控力。”咨询顾问建议，人们得在家中一直保有足够的现金，以便应对长达数日的购物所需支付的费用。

即使是在如此极端的时期之外，人们也还是很看重纸币和硬币，为的是充分保护自己的隐私。经济“五贤人”成员之一沃尔克·维兰德说道：“现金有一个很重要的优势，那就是匿名性。现金支付交易一般不会和我的名字绑定在一起，有关我的数据也就不会被搜集到。这意味着，只要谁想减少所生成的数据，就可以优先使用现金进行支付。”

乌尔里希·霍斯特曼说，不管是信用卡公司还是苹果或谷歌，这些非现金服务商在推广非现金支付时很多都是出于自身利益。“首先，它们赚取手续费，并且从用户那里收集了大量的个人数据。然后，它们把这些数据用很可观的价格卖给市场研究员。”

在进行任何数字化支付交易时，用户的数据都会被保存下来，而用现金支付的人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对用户数据感兴趣的权力面前，他就不那么透明了。因此，使用现金是应该争取的自由。

作家阿德里安·罗比（Adrian Lobe）警告：“与现金相反，通过数字支付可以追踪每笔交易：人们晚上在加油站买了一瓶杜松子酒之后是否会买点烟，或者每隔多久会去药店买一次止痛片。但是，利用这些数据，算法得出的高风险特征也会让无辜群众受到怀疑，因为购买榔头的模型是被赋予高风险值的——即使人们购买这个工具不是为了去盗窃，而是为了修缮自己的花园。算法对此没兴趣，它还是会按照原有的逻辑进行推断。”

防止废除现金，还意味着对文化差异的尊重。是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人大部分会使用数字支付方式，相比其他国家，他们并没有非常重视匿名性。通过纳税申报表，他们就可以看到同事或邻居赚多少钱，但没有人因此而抗议。瑞士人、意大利人或者德国人则更加注重隐私。在这些国家，人们不会知道同事或邻居的工资是多少，也不会去询问。苏黎世大学金融研究员托斯滕·亨斯（Thorsten Hens）预言：“瑞士会成为最后一个废除现金的国家。”

这些国家的民众应该会继续选择使用现金支付，并对此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支配现金，人就不会完全臣服于技术。2018年韩国电信公司（KT）发生的火灾让半个首尔陷入了瘫痪，不仅医院和很多机构，支付终端也受到了影响，几乎不保有现金的韩国首都居民在那个时候只能付现金，短短几个小时内，所有银行取款机内的现金都被取空了。对这种情况的出现持怀疑态度的人，一定是还未经历过飓风或龙卷风造成的断水断电，或者没有经历过新冠肺炎疫情的人。正准备应对股市崩溃的投资者，没有预料到领航投资（Vanguard）和富达基金（Fidelity）会在2020年3月间歇性地停摆数日。这些经验都给人们带来了不安。

除了物理上存在的病毒，虚拟病毒同样具有危险性。比如，当服务供应商的支付系统遭到网络攻击发生瘫痪时，或者是半个国民经济都在遭受网络攻击时，数字支付的优势就变成了劣势。英国消费者权益倡导者詹姆斯·戴利（James Daley）说道：“瑞典政府部门曾说过，在这种情况发生时，他们可以为国民提供一周所要使用的现金量，以防止混乱蔓延，这是另一个不能放弃现金的原因。”还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现实情况：社会上的一些弱势群体常常不能够使用数字支付。

一些人会通过使用硬币和纸币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支出。奥地利服务员米歇尔·穆斯塔菲克（Michael Mustafic）发现，当他手里拿着50欧元去付账时，他会与支出产生另一种联系。研究人员发现，人们使用现金时会产生很强烈的因损失而产生的痛苦。购买者拿出硬币和纸币，把它们付出去，然后拿回一些找头——他会感觉自己在花钱。人们使用银行卡支付的话，钱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用智能手机支付时，人们更加无法感觉到自己可支配的财务空间正在越变越小。快速消费可能符合消费行业的利益，但并不一定符合消费者的利益。

当消费者使用现金支付时，他们会觉得这是将自己与财产更紧密联系的一种方式。消费者门户网站biallo.de确定，在德国储蓄银行和德国大众银行拥有特定账户的德国人会在用卡支付时被收取高额的手续费，平均每次收取34欧分。早上在小售货亭采买，晚上在超市购物——那些一天刷卡两次的人，每年将要支付多达400欧元的手续费，银行喜欢掩饰这些费用。消费者权益倡导者尼尔斯·瑙豪泽（Niels Nauhauser）批评道：“如果在新冠肺炎疫情发生时银行呼吁民众多使用非现金支付方式以保护自己和他人，那么这看起来就不会像他们过去呼吁非现金支付时那样假公济私。”

目前，现金还有另一个优势，这得益于货币所拥有的三个职能：价值尺度、流通和支付手段，以及贮藏手段。现金作为价值储存载体，在正常情况下发挥的作用有限，它可能被盗，也可能化为灰烬；保险箱昂贵；因无利率，现金会因通货膨胀而贬值。这似乎是一项亏本生意，但是当货币系统发生非常规情况时，衡量标准也会发生改变，由于银行甚至会向储户要求支付手续费，沃尔克·维兰德对我说：“在负利率时代，现金突然变成了一项很有吸引力的投资。这是银行不将中央银行的负存款利率转嫁给储户的原因之一，至少它不会转嫁到小额储户头上。否则，持有现金将很快变得很有吸引力。”

现金也可以防止中央银行任意地将主导利率调至远低于零的水平，以让民众来支付储蓄所产生的利率。没有人被允许通过废除现金来剥夺储户保护自己防止支付银行手续费的权利。“没有现金之后，银行能拥有绝对控制权，还可能造成极高的负利率。”托斯滕·亨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