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致瀚章兄(同治六年六月初七日)(1867年7月8日)
哥哥大人左右:
二十四日宋郡一缄,当早接到。昨得二十五日十二号手书,敬悉一一。沅翁亦有复函,允派刘、谭万二千人出境守黄堤。兹例守运河情事相同,仅多走四天路,谅兄等必无不愿。昨已奏明,抄咨呈阅。前商沅公派队扼荆紫关,亦系闲中着眼,究不若东路添兵围堵之为急。连日调派情形已详公牍。
贼于二十八九日由平度州东窜莱阳一带,已深入海隅。东军紧追,名为扼剿,意仍驱回西路。琴轩初三日至平度,省三与董凤高等十三四日可至平度、胶州。弟已迭函商请丁稚璜,令东军与铭、鼎分扎胶、莱,堵其出窜,未知肯见听否,赶得及否。无论果否出窜,运防筑墙修垒一齐动工,月底蒇功。河水渐涨,必欲扼之使不过运,早迟终有办法,亦免得鄂、豫、皖各省防不胜防也。此举非东人所愿,张子青亦不为然,师相当赞成之。
凡办大事,只论是非,不能顾毁誉利害,弟与诸将可力持之。兄已为谭、刘筹定一月行粮,甚好。弟日内拟即飞咨坐催,乞赶紧就道。(该军无车驮,可由鄂雇定长夫小车径送济宁,计麻城、黄安至济半月可到。过单县后三站,米面俱难,似宜委员沿途预为采办。周口设局与否,乞再妥酌。此军到济后,不如移设清江,令钱调甫帮同照料。)运河下通清江,每月派专员解送饷银,另派人由高、宝办米,运济军食。军装笨重,亦可由水路随后运解。弟拟请刘、谭来济宁听调,届时察看何处运防须替换出剿,即令填扎,客军可勿过运远剿矣。子药尚可由弟处随时借济(此层略备缓急,仍由鄂炮船顺流解济,二十日可到)。师拟留霆营老勇八千余人,鄂、豫之交不患空虚。日来忙冗万状,不及多书。此叩日祉。弟鸿谨上。
释读与评点
布置“兜剿”罔顾毁誉利害
李鸿章的这封信,主要是向哥哥通报军情和商酌军务布置的。写此信的六月间,李鸿章驻地由河南归德移至山东济宁。此际,他听取将领刘铭传、潘鼎新等人的建议,正实施“倒守运防,进扼胶(州)莱(阳),蹙之海隅,制贼奔窜”之策,这是针对捻军特点有的放矢的作战谋划。他认为欲灭捻军“惟有兜剿之一法”。所谓“兜剿”,就是扼制其流动,将其围圈在一定的地域,伺机聚歼。其实,这也不是李鸿章的首创,自曾国藩挂帅时,原则上也与此仿同,只是战线较长,难以严密,加上对麾下淮军的指挥效能受限,未能成功而已。李鸿章这时是想结合河防,将捻军蹙于山东登、莱一带。为此,自然首先是对直辖部队作有相应布置,像涉及潘鼎新(字琴轩)、刘铭传(字省三)、董凤高等部。此外,还多方商请调援。
譬如,信文中言及,“沅翁亦有复函,允派刘、谭万二千人出境守黄堤”。“沅翁”,是指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字沅甫),时任湖北巡抚。所说其复函,业已查见,其中有言:“前次尊函嘱弟拨军出境,早与筱帅(按:指李瀚章,其字筱泉)商酌,拟候大咨到后,即遣谭仁芳、刘维桢统带万二千人,前往助守。”可知,李鸿章信中所说“刘、谭”,即刘维桢、谭仁芳二将。除此之外,还商请山东巡抚丁宝桢(字稚璜)的军队就近协防。不过,对山东方面能否真心协防又表示怀疑,从信文中“东军紧追,名为扼剿,意仍驱回西路”之语,便可见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山东就是有点“本位主义”了,不想把战场完全集中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也有非山东本地大员的呼应,按信中所说,像漕运总督张之万(字子青)就是。
尽管清方阵线中并非能协调一致,甚至不免有公开非议、攻讦李鸿章的声音,但其决心还是坚定的,信文中“凡办大事,只论是非,不能顾毁誉利害,弟与诸将可力持之”的话语,不但是自己表决心,自也是给哥哥打气,让他在后方配合好自己。像粮饷,就是很关键的事情,李鸿章以“甚好”夸赞哥哥“为谭、刘筹定一月行粮”的做法,进而对筹饷、运饷之事提出更精细的拟议。粮饷环节上的保障,的确是缺失不得的。不过,无论李鸿章怎样筹划、布置,事实将很快证明,对于这一轮次的军务结果来说,远未达到预期,七月中下旬之际,捻军就成功冲破了李鸿章精心经营的胶莱之防,暂时又获得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