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劫难

在成都过了元旦，我和叶克在读书生活社书店有关同志的帮助下，搭上邮局汽车驶向西安。在这条路上，国民党在广元和汉中都设了关卡和检查站，不少要奔向陕北的青年被扣押送往集中营。书店的同志和司机再三叮嘱我们要多加小心。

为了避开检查，司机放慢车速，在夜间10点左右到达广元。我们在停车场旁一间小旅店里熬过了这心神不安的一夜。

第二天中午，车开到汉中站关卡，被两个宪兵拦住了。他们借口说汽车里有国家的机密邮件，责令我俩下车。宪兵打发汽车开走后，竟不再理我们，我们只好住进路旁的中国旅行社。我俩把小房间的门一插，就仔细地清查行李，凡是可能被他们钻空子的东西，一概烧毁。刚刚做完这件事，国民党天水行辕副主任就带着几名宪兵前呼后拥、气势汹汹地闯进屋来。他们先打开行李包，一件一件地翻查我们的衣物；接着，又床上床下地查看；最后，又对我俩从头摸到脚地搜身，但一无所获。于是这位副主任干咳了两声，开始“政治攻势”了：“陕北是红区，是危险地区，不能去！你们这些华侨青年很热情，但是幼稚无知，最容易上当受骗，我们要对你们的父母负责……我送你们到中央军校去学习，怎么样？”我们当即说：“主任长官，你弄错了，我们是到二战区阎司令长官创办的民族革命大学去，不是到陕北，护照上写得很清楚！”这位副主任理屈词穷了，挥了挥手说：“不行，还是去中央军校为好，你们好好考虑考虑。”说完，他们就扬长而去，留下一个乱糟糟的屋子。

我们赶紧去买车票，但车票几天前就卖光了，一连等了好几天，还是买不到。正焦急时，那位副主任又带着宪兵来了。他一张嘴就又是那一套：什么“八路军争地盘、扩势力，破坏国家统一”呀，什么“陕北缺吃少穿、民不聊生”呀，什么“上中央军校，可以当军官”呀……说着说着，他连阎锡山也攻击上了，说阎锡山也不是好东西，第二战区也是个没吃没穿的鬼地方。我们耐着性子听他絮聒，到非表态不可的时候就反复强调：一、我们不去陕北，并且与共产党毫无关系；二、民族革命大学同样是国民党办的，是好是坏我们愿意试试看，如确实不好我们就回重庆。这家伙找不出我们的破绽，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又熬了几天，终于买到了车票，我们老早就上了车。终于，司机发动马达了，汽车就要出站了，我俩兴奋得紧紧握着手，可离开这个鬼门关了！突然，两个宪兵板着面孔出现了，他们挥手命令我们下车。我们又急又恼，又气又恨，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嚷道：“为什么？我们有车票呀！”

“有车票也得下来，你们有嫌疑！”宾兵蛮横地回答。

“你们查了几次，你说说有什么嫌疑？”

“嫌疑就是嫌疑，少啰唆！”说着，一个家伙拍了拍他身上的驳壳枪，表示再不下车就不客气了。我们只好下了车，眼看着汽车走远了。

一会儿，那个副主任又来了，这次大概得把我们关集中营了。不料，他却还是那老一套，我们也仍是以老对策把他磨走了。我俩分析，所以不关押我们，是因为我们有阎锡山的护照，又没有被他们抓住把柄。他在搜查中已经知道我们没有多少路费，存心把我们耗得山穷水尽，最后使我们无可奈何地就范。

我们更加节俭了，顿顿吃大饼、咸菜。就这样又熬了几天，我们终于乘车闯出了这鬼门关。临走时，宪兵排长叫我们到西安后投中央第五战干团，还给了一封介绍信。为了减少麻烦，我们一声不吭地接过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