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传染
当赫尔一行不紧不慢回到酒店大厅时，这里已经被办理退房手续的顾客挤得水泄不通。
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清楚损种爆发意味着什么。
从损种危机到损种爆发，区区两个字的差异，却意味着损种的扩张已然失控，教会短时间内没有能力控制局势，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借鉴之前的案例，留给这座城市大部分居民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感染成损种，要么成为损种的点心。
当然，若能及时离开这座城市，幸运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他们必须得抓紧，赶在教会彻底封锁每一条出路之前动身。
损种爆发期间，任何人都有变异的隐患，万一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神圣的教皇保佑我们。”
面对眼前的混乱和背后的危机，保安和警官已然无计可施，在损种面前，他们与普通人无异，这种时候，除了祈祷以外还能做什么？
当然，还有逃跑。
一边祈祷一边逃跑。
失去秩序的酒店很快乱作一团，学生们围在一起想要商讨对策，领头的洛林却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众人询问他的建议，帕特雷突然在一旁幸灾乐祸。
“哟哟哟，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害怕了吧？没辙了吧？关键时刻还得看我，我有一支专业的私人武装保护，洛林做得到吗？”
“……”
另一边，终于，有些顾客放弃了排队与等待，跟钱比起来还是命最重要，更何况能在这等层次的酒店入住，必然不会缺钱。
但很快，退出去的人流又匆匆忙忙挤了回来，仅仅半分钟不到，他们身上就沾满了血迹，那一张张恐惧的面庞感染着大厅内每一个人，沙哑的喉咙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时间掩盖住了其他人询问的声音。
“别出去……外面……别出去！”
终于，第一个稍微恢复理智的人，勉强回答了众人迫切的提问。
他的情绪依旧不稳定，一会儿声音小到听不清，一会儿扯开嗓子疯言疯语吓坏了围观者。
这可不是好消息，在损种爆发时，失去理智的人最容易被感染。
当众人的注意全都集中在那些逃亡者身上时，洛林第一时间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下意识要找赫尔商讨对策。
此时他才发现，赫尔不知何时已然远离人群，站到玻璃墙前眺望外景。
洛林顺着赫尔的视线看去，宗教性质的高塔耸入云霄，释放着如云雾般柔和的白光。
白光为整座城市供应能量，而这种能量，源于高塔之下纵横交错的矿石网络，通过某种复杂的手段，矿石在高塔中充分燃烧，才形成了眼前这幅景象。
高塔是神圣的，不仅仅是因为其本身的宗教意味，更在于一旦白光熄灭，围绕高塔的大片区域都将失去能源供应陷入瘫痪。
然而，本该由当地教会倾力保护，即使是损种危机也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的高塔，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些异样。
高塔的金属外壁上，像是长满了癌变的肉瘤。
肉瘤上，溃烂流脓的血肉外翻出密密麻麻的眼球，眼球之间裂开的部分挤满了各种骇人的口器。
洛林一时间感到浑身不适，但好奇心让他的视线稍微停留得久了那么一点。
然后，他发现，那些肉瘤其实是被七八根昆虫一般的钩爪倒挂在高塔上的。
不仅如此，从肉瘤尾端伸出的黏腻触手，如蚂蟥般，蠕动着吸附在宿主表面，肿胀、收缩，吸取从高塔内释放的能量。
简直就是毒瘤。
这座城市已经要完了！
“嗯？”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注视，赫尔回头看去，发现是学长后，便礼貌地点了下头，微笑致意。
“呵呵，情况稍微变得复杂了一点，谁能想到这么巧居然会遇到损种爆发呢，嗯，看来我们得另外想办法了。”
洛林从对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当下迫在眉睫，赫尔居然如此冷静，为什么？
他微微皱眉，试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建议一下？”
“去教会的避难所。”
没有丝毫犹豫，赫尔立即做出回应。
话音一落，他重新望向玻璃墙外，在洛林的视野盲区，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赫尔如此果断的回复让洛林愣了一愣，深呼口气暂时缓解了过速的心率，他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那么，避难所，安全吗？”洛林接着提问。
他很清楚，这个酒店已经快要完了。
刚才的逃亡者大概率是遭遇了损种袭击，如此说来，损种可能已然遍及视野外的每个角落，酒店没有任何武装力量，屠杀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所以，赫尔说得对，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怎么离开？
去避难所的过程不可能万无一失，再说，避难所就真的安全吗？
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令一种选择？
很快，赫尔磁性的声音将洛林的思绪拉了回来：“避难所，不一定安全，教区的力量终归有限，但避难所肯定要比这里安全的多。”
“赫尔……”
洛林右手握拳抵住嘴唇，做沉思状。
“遗迹，离这里远吗？”
“呵……咳咳。”
听到这里，赫尔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都这种局面了，还想去遗迹吗？学长未免也太心宽了吧？”
调侃之后，赫尔随即转换了话题。
“最近的避难所离这里……两个街区的距离，不算远，只要路上小心一点，离损种远些，有我在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但是……”洛林抬起头来：“一定有办法的对吧？既然我们能去避难所，就一定有办法去遗迹，毕竟……”
洛林正绞尽脑汁措辞劝说，来自后方人群的惊悚喊叫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跑啊！”
混乱的环境只能听清了这一句话，紧接着，人群拥挤着朝四面八方逃窜开来，过载的电梯无法升降，狭窄的楼道发生踩踏。
而腾出的那片区域中，原本瘫倒在地的几个逃亡者，此时已然不具人形。
大家都在逃跑，唯独赫尔主动上前一步，饶有兴趣地观赏起变异的过程。
只见它们的身体如爆炸一般迅速膨胀，猩红血肉重复不断地从撕裂的地方喷薄而出，污浊的分泌物溅射一地，周围的空气很快被恶臭填充。
或长或短的章鱼触手从肉瘤下端伸展开来，支撑起庞大且不规则身躯缓慢蠕动，而其中几根挥舞的触手前端，看起来更像是甲壳动物的螯。
此时的怪物已然具有强烈的压迫感，但这并不是变异的终点。
肉瘤上端，一张酷似山羊的恐怖人脸，伴随着绿色如浓痰的粘液，从内部挤了出来。人脸没有眼睛，却有一张吸盘一样的嘴。
当排列密集的眼球从布满鳞片的表皮外翻而出，变异的最后一步终于完成，又一头损种在这个世界诞生。
“咩……”
它用那种低沉的嗓音发出一声极具违和感的嘶吼，随后，所有眼球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赫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