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险棋
难道是夜袭?宋军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不讲作战礼仪了?姬息姑有些疑惑,但又不敢相信。
“向全军示警!”姬息姑朝着门外的卫兵喊道。
刹那间,雄浑的军号声震撼着夜空,示警的火把照亮整个河谷。
姬息姑与公孙众仲冲出帐篷,惊魂未定。借着火光,姬息姑这才看清楚,那些正在接近的是鲁国的士卒。
这些士卒衣衫褴褛,满脸血污,表情麻木地从黑暗中一个个地冒了出来,仿佛没有看到河谷中的大军一般,径自往前走去。
“喂!你们是谁的部下?”公孙众仲冲着败兵们大喊。
但没有人回应。
从这些士卒麻木的表情上,姬息姑已经明白,他们虽然还在走动,但精神已经死了。不禁心生怜悯,不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失败。
“看来,公子翚和公子豫凶多吉少。”姬息姑对站在身边的公孙众仲说。
公孙众仲右手按着腰间的配件,眉头紧蹙,“我们要如何应对?”
“传令各部,收起武器,给他们吃的东西,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把他们的武器收下来,让他们走。”姬息姑的话音刚落,身边的卫队长便去传令了。
“或许我们的情报有误,宋军的兵力可能不止二百乘。”公孙众仲说。
“我们要连夜撤退到邿邑去。”姬息姑坚定地说。
“想活命的,打起精神,跟我们去邿邑!想活命的,打起精神,跟我们去邿邑……”姬息姑的部下朝败退的士卒大声喊着。
“我想不通!难道我们要把这里拱手让给宋军?如果他们沿着洙水溯流而上,我们又要如何应对呢?”公孙众仲有些忧虑。
“司勋大人放心,我们是不会给宋军溯流而上的机会的。”姬息姑胸有成竹地说。
陆续有败退下来的士卒接过食物,狼吞虎咽之后,却又嚎啕大哭起来……仍有少数士卒,扔掉武器,脱下铠甲,再一次走进黑暗中。
公孙众仲和姬息姑站在望车上,居高临下,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打仗时需要人手的,可是我们手中能调用的士卒不多了。”公孙众仲忧虑地说。
“不,我们还有费伯。”姬息姑的语气却很坚定。
在火光下,姬息姑看到公孙众仲正在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自己。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招险棋,但同时也是一招好棋。
“时间不多了,等凯旋之后我再给你解释。”姬息姑拍了拍公孙众仲的肩膀。说实在的,他非常欣赏公孙众仲,并不仅仅是因为公孙众仲是他在鲁国官场上唯一的盟友。
“我们已经怀疑费伯与宋军有密谋了,又何必去央求他出兵呢?不如,我们沿洙水河南下,与宋军主力决一死战,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公孙众仲紧握着剑柄说。
“敌众我寡,就算决一死战,最后失败的还是我们。如若能说服费伯出兵,我们必定会赢。”姬息姑坚定地说。
“主公……”
“别说了,你今晚率领将士们前往邿邑,在撤退之时,在路上挖好陷坑,以迟滞宋军进攻速度。到达邿邑后,做好防守,拖住宋军。我和公羊兄弟去费邑说服费伯,击破宋军,在此一举。”
说完,姬息姑便招呼上公羊兄弟,带着自己的卫队抄小路前往费邑去了。姬息姑知道公孙众仲的水平,以他的能力,用不着吩咐,也能独当一面。
当戎车来到一处高岗时,姬息姑命令暂时在高岗上休整。在夜幕下,他朝邿邑的方向望去,只见点点火光,正缓缓向前。
在公羊兄弟的带领下,姬息姑一行人在天蒙蒙亮时就到达了费邑城楼之下。
晨光中,到处可见大军经过的痕迹。而费邑却没有阻击,当真令人扼腕,当初把费伯分封在费邑的一个目的,便是抵御宋军。
如今,宋军从眼皮子底下过去,费伯竟毫无反应。姬息姑奇怪,费伯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时,宋军已经越过费邑,向邿邑的方向去了。如果不出意外,邿邑那边可能已经接战了。
如果能成功说服费伯出兵,那么就能抄了宋军的后路,使他们成为瓮中之鳖。
姬息姑并没有被想象中的战果所迷惑,他知道,此行极其凶险,敌人过境而不阻击,任由敌兵深入,如果说费伯与宋军没有勾结,姬息姑是不相信的。
虽说凶险,姬息姑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因为他与费伯有共同的利益,而宋国不过是在利用费伯。
在费邑的护城河边上,姬息姑命令卫队长打出鲁公的旗号,以此提醒费伯,代理鲁公来了,快快出城迎接。
但费邑许久没有动静,只有早晨的寒风吹过脸颊,还有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主公,要不要放一支响箭?”公羊左问。
姬息姑摆摆手,表示拒绝,他相信费伯一定会有行动的,因为,对费伯来说,代理鲁公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又等了好久,费邑才有了动静,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打开,两列卫兵,夹着一辆軺车。
“主公恕罪,臣下来迟。”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员,身穿朝服,站在軺车上微微躬身作揖。
虽然还没见过费伯,姬息姑从眼前这人的气质神态上来判断,此人是费伯无疑了,“久仰费伯,我父亲经常赞你是国之干城。”
“哈哈哈,主公不必虚伪。如今兵荒马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主公进城。”说着,调转马头,引导着姬息姑的车马随从进入费邑。
早就听说费邑是鲁国西南一带的坚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高峻的夯土城墙,暗藏机关的女墙,道路两旁错杂的望楼和栅栏。
看到这些,姬息姑明白了,费伯是有底气做坏事的,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上却又看不到踪迹。
费伯把姬息姑让进了主位,自己在侧席相陪,并滔滔不绝地向姬息姑推荐费邑的土产。
姬息姑觉得无聊至极,随便应承着,突然问道:“费邑价值几何?”
费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主公,看你说的,鲁国的城邑不都是你的么?做主公的不都知道价么?”
姬息姑会心一笑,这个费伯,是嫌自己的官太小了。想当官,并且想当大官,一定要满足他,“事成之后,我把极国送你,如何?”
费伯的眼珠骨碌碌转,“主公净说笑,臣下听不明白。”
“我出兵,你占地,怎样?”姬息姑加大筹码。
费伯却笑着,不置可否……